内情
一夜梦中黑甜,又似有光怪陆离之象,然而大抵是昨日成亲实在太累,沈莲岫什么都不记得了,若不是听到了响动,她恐怕还能继续睡下去。
到底是陌生的地方,即便睡得再熟,天光渐亮之后,也只消一点动静,沈莲岫立刻便惊醒了过来。
她先是看着帐顶上绣着的百子图愣了一下,随即银红的帐色映入眼中,与记忆中昨日那铺天盖地的红重合在了一起。
她已经代替沈芜瑜嫁给了周临锦,现下是睡在“她”与周临锦的寝房之中。
唯恐自己睡过了头,沈莲岫连忙坐起身,撩开床帐循声看去,却见并非是前来叫醒她的仆婢。
窗纱外透出熹微的晨光,周临锦此刻便立在这光束之中,寝衣单薄,更衬得他身型颀长,清逸隽秀。
他的脚边是一只打碎了的茶杯,显见是方才的动静便是由这一只茶杯而来,而他显然已经料到了脚边的狼藉,因眼睛看不见,所以并不敢再提步半分。
沈莲岫揉了揉眼睛,趿了床边的绣鞋走过去,她先拉住他的手,小心引着他过了地上的碎片,才问:“郎君是要喝茶吗?”
周临锦摇了摇头,不疾不徐温声道:“不是,我是想过来。”
他朝着床的方向指了一下,虽然方位并不很准确,但沈莲岫倒是看明白了,只是仍旧有些不解,一晚上都过去了,怎么周临锦反倒在这会儿要睡到床上来了?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开口询问,周临锦便看透她心中所想似的,已然开口解释道:“等一会儿天大亮了,仆婢们就该进来服侍了,若是看见我们新婚之夜便分床而睡,总归是要多些事情出来的。”
这么一说,沈莲岫便懂了,周临锦心细,说的事情连她都未曾想到,若被人见着他们昨夜是分开睡的,先不说万一传出去会说成什么样子,首先周临锦还有母亲和祖母在,知道之后也免不了询问,还得再应付一番。
既是他如此说,那便照着这样先遮掩下来倒也不错。
沈莲岫将他带到床边,周临锦伸手一摸索,便坐了下来,笑道:“失明时日尚短,虽说从前这屋子也是我日常起居的,但还是有诸多不便,不知等日子久了习惯了,还会不会像今日一般走了几步便撞倒了东西。”
闻言,沈莲岫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对于失明一事,周临锦话语间似是坦然,甚至是做好了一辈子都看不见的准备,可她又该如何回答呢?
若作为妻子,自然是希望他能早日重新看见的,不愿意听他说这些话,可作为她自己,或许周临锦一直看不见,她替了沈芜瑜一世,这样才是最安稳的。
沈莲岫的眉心不自觉地轻轻蹙起,最终还是小声说道:“郎君先别这样说。”
周临锦听了又是一笑,此时房中彻夜点着的蜡烛皆已燃尽,借着一缕天光,沈莲岫在他脸上仿佛看见有落寞一闪而过,但不很明显,旋即便掩埋在了他浅淡的笑意之中。
就在两人这说话间,天色也近乎大亮了,很快便有婢子敲了两下门,周临锦转过脸对着沈莲岫,无神的目光在她身上划过,然后应声对外面道:“进来。”
仆婢们进来之后,见两人已经起身坐在床上,倒也没说什么,待服侍完他们梳洗装扮之后,便有一位掌事模样的仆妇过来对沈莲岫说道:“夫人说了,一会儿早食便在她那里用。”
沈莲岫轻点了一下头,仆妇便又将已经梳妆完的她扶起,带到等在那边的周临锦面前,笑着说道:“娘子今日比昨日还美,这一身石榴红真是格外衬人,更显得娘子的肤色像是雪做的一般。”
说着又替沈莲岫稍稍扶正了发髻上的衔珠金钗。
周临锦双目不能视物,仆妇这话自然也是说给他听的,叫他知道新妇今日是个什么模样,沈莲岫会意,同时也轻轻笑了一声,恰到好处地传入身边周临锦的耳中。
周临锦对沈莲岫道:“这是我们院中的娄嬷嬷,我自幼便是她照顾的起居。”
仆妇看着沈莲岫点了点头,牵起二人的手拉在一起,周临锦立刻将沈莲岫的手握住,一同往诚国公府老夫人吴氏的寿安堂而去。
今日是头一次新妇过来见礼,吴氏这里人都已经到齐了,就等着周临锦和沈莲岫过来。
沈莲岫被周临锦带着一一认了人见了礼。
座上的是周临锦的祖母吴氏,今年已是六十许人,看起来有些瘦小,但精神头很是不错。
吴氏左手处第一位便是诚国公夫人,也就是周临锦的母亲杨氏,待夫妻二人见完了礼,杨氏便笑着让他们坐在自己身边,还特意拉了沈莲岫坐了自己旁边的位置。杨氏只有一子一女,一子便是周临锦,一女周仪韶已经出嫁,诚国公周昌一直在边关镇守,今日除了他们,杨氏身边也再没别人了。
杨氏对面坐着的是二房,因吴氏还在,所以她膝下二子并未分家,二房也一起住在诚国公府,二房夫人小吴氏更是吴氏的亲侄女,二房的孩子比大房要多上几个,长子周临钰的排行甚至在周临锦之前,待众人坐定寒暄几句之后,周临锦的二叔周荣很快便带着小吴氏和子女们一起离去。
二房走了之后,吴氏又对沈莲岫叮嘱了几句,左不过都是让她照顾好周临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