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
但晏清并不想看见谢璟那张冷淡的脸,冷冷道:“你就站在车窗下说。”
“多谢殿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窗边,晏清没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为了透气,车窗挂着薄薄的纱帘,她能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纵使只有一个影子,也能感受到他的清隽风骨。
晏清眼睫微颤,默默收回了视线。
“听说殿下前天为臣弟出头,让京兆府‘管教’了工部杜侍郎的儿子。”谢璟道。
晏清心下一沉,已经能大概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臣替臣弟感谢殿下大恩。”谢璟朝晏清叉手一拜,旋即语意一转,“然,臣以为殿下此举不妥。杜侍郎之子当众胁迫、侮辱他人,确实有错在先。但杖刑十下,是否罚得太重了些?”
虽然他的语气很客气,也很平静,但晏清还是很不爽。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晏清深吸一口气,努力按捺下怒火,用平静的语气道:“如果他只犯了这一桩事,十个大板确实过重。但是我听人说,他平日里张扬跋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前两天,他强抢民女,民女不从,他就打断了人家爹娘的腿,何其可恶!”
“道听途说,不一定为实。”谢璟道,“殿下如若想以‘强抢民女,残害百姓’之名罚他,应当先搜集证据,然后交由官府处理,否则难免有损律法威严……”
“所以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晏清冷声打断。
“殿下误会,臣并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晏清再次打断。
此时她眸中已经泛起了盈盈泪光,呼吸也变得急促。她咬牙切齿道:“好,我横行霸道,我目无法纪,我草芥人命,我是天底下最坏的人,行了吧!反正我在你心里,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等谢璟再次开口,她便高声命令道:“动身!”
马车从谢璟身边经过,留下一阵淡淡的香风。
谢璟紧蹙着眉,眸色沉沉地目送马车远去,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
马车里,晏清扑在软榻上哭泣,薄薄的肩头一颤一颤的。
她既生气,又委屈。
她又不是专业的判官,当时哪里能想到那么多?不管怎么说,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呀,他干嘛非得那么较真呢?
律法律法,他就知道他的律法!他跟他的律法过一辈子去吧!
碧蓝变着法儿地安慰了好半晌,晏清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她坐直身子,忽而又想到自己此行是要与谢韶游玩的,连忙让碧蓝拿来镜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精心描摹的妆容全都已经花了,两只眼睛更是红肿得像个桃子!
妆容倒还可以擦掉,但眼睛肯定是一时半会儿消不了肿的。
难道她就要以这幅丑样子见谢韶吗?
晏清难以接受,心中又腾起一股怒火,她重重地把镜子拍到软榻上,恨恨骂道:“谢璟真是讨厌死了!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让人抓一百只蜘蛛丢进他院子里!!!”
“殿下不施粉黛也是倾国倾城。”碧蓝柔声宽慰道,“再说了,车上还备有帏帽呢。”
晏清闻言,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碧蓝掏出手帕,开始替晏清擦脸。
突然,晏清又想到一件事:既然谢璟已经知道了那日酒楼里的事,那谢韶会不会也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
……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白马寺前停下,晏清戴着帏帽下车,在侍从的簇拥下沿着山间小路前行。
不多时,她瞧见了雪白的梨花林,也瞧见了谢韶的背影——
他身穿青衣,帏帽四周的白纱随风轻扬,远望如朦胧烟雾,他整个人就像雨后的青山,濯濯深秀。
这次晏清很确定,此人是谢韶绝非谢璟。
她忐忑不安地走到谢韶身后,清了清嗓子,道:“让你久等了。”
谢韶转身,掀开面纱,朝晏清温柔一笑:“没有,我也才刚到呢。”
一如既往的温和,看样子是不知道?
晏清松了口气,道:“我们进去吧。”
“好。”
两人并肩往梨花林中走去。
走进林中,清雅的香气扑鼻而来。头顶梨花繁茂如雪,一眼望不到头。林下积了一层落花,踩上去软软的。
此时林中已经有了不少游人,颇为热闹。
“五娘的声音似乎比昨日沙哑一些呢,是染上风寒了吗?”谢韶忧心忡忡地问。
晏清摇了摇头,道:“不是风寒,没事的。”
“那……五娘可是心情不好?”谢韶又问。
他竟这般敏锐?晏清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抿了抿唇,闷闷地“嗯”了一声,道:“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跟他吵了一架。”
“五娘如果想倾诉,谢某乐意之至。”谢韶温声道。
晏清叹了口气,郁闷道:“是一个很讨厌的御史,他说,我前天罚杜元义那事儿做错了,他说我应该走正规流程,交由官府办理,不应该直接让人上刑。”
谢韶道:“谢某以为,这位御史过于死板了。杜元义确实有所不仁,况且五娘也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