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17章第十七章

萧望舒看书到半夜，突然起了赏月的雅兴。可惜他并非东坡，身侧也无张怀民可共夜游。萧望舒披衣而起，孤身步入清冷僻静的庭院。抬眼望去，却见天幕不算清朗,浓云半遮半掩,唯余一轮模糊朦胧的月晕，光华黯淡。萧望舒心中不免失望。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江明川。

缘由大抵有二。

其一，其名中有"明”，亦嵌着半个"月”。其二，此人本身，便似眼前这轮隐于云翳后的月盘--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教人难以看清其真容。

他究竞什么样的人？

萧竹嘴里的江明川，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他仗义大方，照顾同乡，慷慨献出龙骨，却被萧正当成骗子赶了出去，受了大委屈。可是街上却偏偏又张贴着江明川的通缉令。告示同样言之凿凿，指其为谋害张善人的凶徒，穷凶极恶，罪不容诛。萧竹犹犹豫豫地说：“其实通缉令上的画像和江公子也只有三分相似，兴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

江明.….e

萧望舒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你究竟是谁呢？

你是骗子，是杀人犯，还是一个无辜的好心人？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江明川本人才能回答了。但是，不论江明川是什么身份，都不是萧正可以无缘由的羞辱他的理由。他始终欠他一个道歉。

…况且，江明川的龙骨，此刻还躺在他的书房。不问自取，即为贼。

思及此，萧望舒脸颊有点发热。

他平生自诩清正，处事光明磊落，没成想有朝一日，稀里糊涂地成了夺人宝物的蠡贼。3

萧望舒品味着心中的羞恼，做出了一个决断。他要调查张老爷的遇刺案。

顺着线索查下去，或许能找到神秘的江明川。远处群犬狂吠，人声嘈杂，且渐行渐近，聒碎了静谧的长夜，也让萧望舒从某种奇妙的心境里唤醒。

他蹙起了眉，既无明月，也无静夜，看来此情此景，不适合想心事。萧望舒略带遗憾地转身，欲回卧室休息。

“飒一一飒飒！”

身后，墙边高树的枝叶毫无征兆地剧烈摇颤起来！仿佛有什么重物骤然坠入其间。

是哪里来的野猫吗？

廊下的公子疑惑回首，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那棵枝影狂舞的老树。恰在此时，遮蔽月轮的浓云倏然散开，九天之上的清冷银辉，如瀑般倾泻而下，不偏不倚，尽数落入了立在树梢的一双眼眸里。萧望舒瞬间忘却了呼吸，亦不敢眨眼，唯恐惊散了这似幻似真的月下奇景。他眼睁睁看着那轮"明月"自树梢轻盈飘落，衣袂翻飞，如魅似幻，瞬息间已至眼前！

天上无月。

水面无月。

明月入怀。

“敢出声，就割断你的喉咙。”

一道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带着凛冽的寒气，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萧望舒….

是“他”，非“她”。<1

是“凶匪”，非“明月”。

萧望舒如梦初醒，颈侧肌肤终于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紧贴着的、冰凉锋锐的匕首刃囗。

比匕首更凛冽的，是“明月"的眼睛。

此时近距离四目相对，萧望舒才恍然，点亮这双眼睛的从来不是九天之上的璀璨银浆，其中翻滚的，分明是滚烫明亮的杀气。院墙外狗叫声越来越急促。

“头儿！人没了！！”

“钻哪儿去了？！”

“他娘的！准是翻进这院了！！”

“这谁家宅子？！”

“管逑是谁家！治安队抓人，天王老子也挡不住！给老子进去搜！！”话音刚落，萧望舒就见“凶匪”的眼神越发凌厉，其中的狠劲让他一阵心惊。这是亡命之徒才有的眼神。

萧望舒冷静地用气音同他谈判，“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你又蒙了脸。某薄有家资，愿意花钱买命，事后也不会报官。”见那双冷眸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似有松动，萧望舒正欲乘势再言一-“嚓！嚓嚓！”

墙外骤然响起刺耳的抓挠攀爬之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追兵，竞真在翻墙！

果然，那双刚平缓的眼眸，再次泛起了凌厉的凶光。“我向你保证，"萧望舒的声音依旧平稳，不见波澜，“他们进不来。”府邸深处，早已被惊动。沉重的脚步声与刀鞘碰撞声由远及近。墙外立时响起护院头领更严厉的断喝，声若洪钟：“放肆！何方宵小？！区区治安队，也敢擅闯县长大人的别院？！胡德全造反不成？！”

“大人息怒，小的实在不知道这是县太爷的府邸，我们是在街上看到形迹可疑之…”

萧望舒轻声道：“府中护卫片刻即至。阁下还是…速速离去为妙。”萧望舒敏锐察觉到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松开了一些，可是依然架在他的脖子，没有放开。

萧望舒心中掠过一丝无奈。方凤台的下……府外闹得翻天覆地，竞无一人先来查看主人安危？

如果在杭州老家，这样怠慢的下人，早被母亲发卖出去了罢。<1“阁下也听到了，”

萧望舒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此处为方县长府邸。而我，是县长的座上宾。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