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射杀
邱莲叫声尖锐,几乎喊破了嗓。
侍卫并未捂嘴,将人往城门拖拽时,一声声的“公主饶命”,回荡在队列中,让人听之胆颤。
楚婉华秀眉轻拧,转而又很快舒展,并不做声。
气氛凝滞不下时,楚瑜去而复返,身边还带了位文人雅士,看着像府中幕僚。
陆言是顺王连夜派来,跟在楚瑜身边做谋士,陪他一同西行的。
因为并无官身,并不在送亲队列中,提前候在楚瑜的车驾旁。
不知同他讲了什么,楚瑜再来时看着稳重不少,对祁渊浅浅拱手:
“邱嬷嬷乃吾皇亲赐,尚在朝阳城门,陛下如此做法,岂非让众人误会,陛下和亲之心不诚,两国交好也不过尔尔?”
历来和亲公主的送亲使,都是公主出嫁途中的底气和倚仗,楚瑜却没有这般心思,只想着不要丢了大楚颜面。
陆言三两步走到楚瑜身侧,躬身作揖,声音温润:“和亲吉日,最是忌讳杀生之事,恐沾晦气,还望陛下三思。”
邱莲已被押着跪在城门前,穆云时命人堵住了她的嘴,只等祁渊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两军及楚国高官皆在城门处等候,如此一闹,个个脸上都没有好颜色。
“嫡公主出嫁,吉日算出来只余半月,也就楚淮奕做的出这等事了。”
祁渊居高临下,姿态睥睨:“此番匆匆,算哪门子吉日?待公主于祁国册封,那才是大喜的吉日!”
来接公主的车驾就在祁军正中,祁渊眼下和楚婉华同乘一车。
这般不将楚皇放在眼中,众人心中不禁暗想,果然映衬了那些传言,祁渊发兵楚国逼亲,的确是为报当年折辱之仇。
因楚婉华拖累整个楚国,脸上无光。
楚国朝臣不乏有人这样想着,忍不住抬眸向那边望去,却和他们所想大不相同。
只见推开的窗扇里,祁帝御前的人已送来热茶,递到楚婉华手中,公主不紧不慢,倚着一方软榻,轻啜了几口。
兰芷更在一侧浅浅揉着她的鬓角,显然是方才头顶承重的发饰所压,已经换了轻便的朱钗步摇,在祁帝身旁并不拘谨,反而十分自如。
楚瑜恼羞成怒,正欲反击,被陆言暗中拉住。
“陛下大军压境,派人谈亲,我朝天子也是为了大业,才点头应下,如今公主远赴祁国和亲,自是希望得到善待。”
祁渊冷声轻嗤,这话换做旁人说,他兴许还会信上一半,可眼前的楚瑜谋士,乃顺王门客,又怎会让楚婉华好过?
“楚世子可看清楚些,朕哪里,有亏待公主半分?”
楚瑜紧咬牙关,就是因为楚婉华太过舒心,他才更是不悦。
眼看楚国天子的颜面要被踩在足下,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眼神都懒得向外多看一眼。
“皇姐不说些什么吗?”
楚婉华轻放下手中茶盏,看着车架下的楚瑜,又看了眼城门前的邱莲和百官。
蓦地,轻笑了笑,“世子若觉得皇兄面上无光,不如亲手杀了那嬷嬷,日后也好给皇兄复命,如此恶仆,本公主身边断难容下。”
更何况,邱莲是楚淮奕明目张胆派来的眼线,就算此时祁渊不杀她泄愤,等出了朝阳,自己也是要动手的。
楚瑜自打出生,就养在顺王府中,就算在军中历练,也不过跑马挥戟,刺的都是稻草人,哪里真的杀过人。
“皇姐身为楚国皇族,日后入祁,丢的也是你的脸,眼下都不顾惜自己的尊荣吗!”
“尊荣?”
楚婉华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情绪忍不住激动:“皇兄以我平战乱,答应的倒是轻快,怎不想还有今日?世子挽回的,究竟又是谁的颜面?”
“我于楚国而言,本就可有可无,如今得以送走,怕都高兴着呢!”
她这番话语,更是将自己的处境,血淋淋地剖在明面上,毫不顾忌自己的将来。
沈静姝和兰芷听得心底酸涩,低垂着眼帘,掩饰了许多心疼。
楚瑜顿时语塞,目光转向祁渊,帝王脸上满是不耐,“康弘,拿弓箭来。”
“嗻。”康弘侧头看了眼苏玉,后者已躬身退下,去后营的将领那儿拿着长弓和箭矢过来。
从楚婉华上马车到现在,两人唯一有的言语交流,不过那句道谢,还将祁渊气的不轻。
也不等楚瑜再多言,祁渊攥着楚婉华的腕子,已将人拉下马车。
楚婉华心跳加速,却拗不过祁渊的力气,随他一道儿下了马车,被拉着往前走了几步,视野稍稍开阔。
见帝王左手已接过弓箭,楚婉华几乎瞬间猜到他的打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直直撞进他怀中,强稳着心神:“祁渊,松开我!”
穆云时听到她直呼帝王名讳,诧异扭头,反观岑子衿,已经见过楚婉华一面,淡定许多。
康弘和苏玉早在那个雷雨夜,祁渊将人带回医馆时就领教过楚婉华的大胆,眼下并无太大的反应。
祁渊态度强硬地将楚婉华圈在怀中,大掌覆着她细嫩的手,稳稳拿起长弓,搭上箭矢。
在她耳边暗沉低语:“优柔寡断,乃兵家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