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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鼎的意识在退出系统空间的瞬间,外界的喧嚣与寂静才重新灌入耳中。
营帐外,是伤兵的低吟和巡逻队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
他坐在黑暗里,没有点灯。
那枚漆黑的导弹模型,以及下方那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数字,依旧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那不是一个武器。
那是一份宣告,一个资格。
一个能将高高在上的琉璃仙宗,连同他们那自以为是的棋盘,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资格。
原来,掀翻桌子的代价,如此昂贵。
也原来,掀翻桌子的感觉,如此……令人着迷。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地平线时,整个前线大营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胜利的喜悦被紧张的肃杀所取代。
数不清的传令兵骑着魔兽在营地间穿梭,带起阵阵烟尘。昨夜还沉浸在劫后余生中的魔宫弟子们,此刻已经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铁锈味。
陆鼎走出营帐时,一名亲卫早已等候在外。
“营主,宫主有令,请您立刻前往中军主帐,参与最高军议。”
中军主帐,是这座临时战争堡垒的心脏。
帐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守卫的眼神都锐利如鹰,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者望而却步。
陆鼎掀开厚重的帘帐走了进去。
一股混杂着兽皮、墨香和淡淡血腥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巨大的沙盘摆在正中,魔宫所有金丹期以上的将领、长老,分列两侧,神情凝重。
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沙盘最前方,那个身着黑色宫装,身姿挺拔的女人身上。
凤倾月。
她没有坐在象征权力的主位上,而是站在沙盘边,手指正点在一处代表着险峻山脉的模型上,似乎在听取着什么汇报。
见到陆鼎进来,她只是抬了抬眼,没有说话,示意他到旁边去。
一名负责战报的长老正在沉声汇报。
“……综上,我军虽歼敌十万,但自身战损亦超过三成。神机营的弹药消耗尤其巨大,后勤压力已达极限。各部将士疲惫,灵力亏空严重,急需休整。”
他话音刚落,另一名身形魁梧,断了一臂的独臂将军便瓮声瓮气地接口道:
“长老所言极是。正道联军虽败,但根基未损。此刻我军已是强弩之末,若他们集结残部,依托后方城池固守,我等再想寸进,难如登天。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巩固战果,稳住防线,”
“附议,”
“稳妥为上,”
帐内,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符合常理的选择。
凤倾月听着众人的议论,绝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转向了沙盘另一侧,始终沉默不语的陆鼎。
“陆鼎,你的神机营是此战首功,你的看法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陆鼎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这个年轻人的手段,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陆鼎向前一步,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看着沙盘。
他伸出手,越过代表着双方焦灼战场的分割线,越过那些被标记为“待攻克”的城池要塞,越过连绵的山脉与河流。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沙盘的最北端。
那里,是一座雕刻得异常精致的仙山模型,云雾缭绕,气派非凡。
琉璃仙宗。
“我的看法?”
陆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主帐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休整个屁。”
“传我命令,全军拔营,放弃所有既定目标。集结所有还能动的力量,所有坦克,所有战机,所有炮火……一天之内,兵临琉璃仙宗山门之下。”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瞠目结舌地看着陆鼎。
就连凤倾月,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眸中,也出现了一丝波动。
“疯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那位独臂将军,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陆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从这里到琉璃仙宗,直线距离超过三千里!中间隔着正道腹地数十座城池,我们这点人,孤军深入,连补给都跟不上,那是去送死,”
“没错,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
“宫主,陆营主虽有大功,但此言过于狂妄,绝不可取,”
反对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已经不是冒险了,这是彻头彻尾的自杀。
陆鼎对周围的声讨充耳不闻,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凤倾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正因为远,所以他们想不到。”
“正因为险,所以他们没防备。”
“他们刚刚死了十万人,指挥中枢一片混乱,各宗门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形成有效联动。这是他们百年来最虚弱,最空虚,也是戒心最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