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别回头
苏晚萤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晨光照在"局"字上,水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晕染,像一滴墨坠入清水,将墙面洇成浑浊的灰。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冻土层裂痕与托盘阴影的重叠图还摊在地上——那些原本只是几何线条的弧度,此刻突然在她眼中活了过来,像被某种力量串成了一张网。
"镜像定位..."她轻声呢喃,从白大褂口袋摸出手机。
解剖室窗台摆着枚青铜校徽,是沈默去年在案发现场捡到的证物。
她举起手机对准校徽,调整角度时,取景框里突然浮起半张模糊的人脸。
呼吸骤然停滞。
苏晚萤的手指在快门键上颤抖,那半张脸的轮廓太熟悉了——高挺的鼻梁,眉骨的弧度,连下颌线都与沈默分毫不差。
她屏住气按下拍摄键,照片里却只有校徽的铜绿反光。
"你看不见我,我就不存在吗?"
耳语声擦着耳际掠过,苏晚萤猛地偏头,左肩撞在解剖台上。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解剖室里回荡,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掌心传来刺痛,低头时,几道血痕正顺着掌纹蜿蜒,形状与三年前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完全重合——那时她总在黑暗中看见发光的符文,醒来后却怎么也画不出具体模样。
"苏小姐?"
周工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砂纸摩擦般的沙哑。
苏晚萤迅速用袖口遮住掌心,转身时看见老人抱着本泛黄的线装书站在门口,老花镜滑到鼻尖,银白的胡须被风掀起几缕。
"我翻了祖师爷的手札。"周工把书摊开在解剖台上,纸页边缘泛着茶渍,"影随形动,亦可替形。"他用刻刀在"替"字下划了道深痕,"咱们这行刻碑,最怕碑上的名字被活人认死了魂。
要是哪个名字被官府文书、祠堂牌位、左邻右舍反复念叨,那影就会从碑里爬出来,把活人往碑里拽。"
苏晚萤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白大褂下摆:"您是说..."
"倒置寄生。"周工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社会系统每确认一次''沈默''的存在——病例本上的签名、监控里的步态、同事嘴里的''沈法医'',就像往碑上填一笔。
填够了,那影就成了**,本体倒成了碑里的魂。"
"破解方法呢?"
"弃视。"周工的刻刀重重敲在"弃"字上,"不能照镜子,不能签名字,不能在心里说''我是沈默''。
连别人喊他名字都得当没听见——你越确认自己存在,影越活泛。"
解剖室的门被风撞开,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
阿彩抱着喷漆罐冲进来,发梢沾着未干的荧光绿油漆:"搞定了!
我在沈法医家外墙喷了干扰阵列,全是错位五官和蠕动的人影,磷光剂能让它们在夜里自己变形。"她晃了晃手机,监控画面里,几道模糊的人影正绕着楼转,"刚才有个影子对着摄像头抬手——"她放大画面,延迟两秒的推眼镜动作在屏幕上重影,"和他平时一模一样。"
苏晚萤的喉咙发紧。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舟发来的语音——聋哑人用视频软件录了段手语,背景是旧法医中心的地下通道,潮湿的砖墙泛着青黑。
视频里,小舟的手指快速翻飞:"我去地下通道留警示,刚写第一个字..."他的手突然顿住,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在墙上划出扭曲的痕迹。
苏晚萤看见他的指甲裂开,血珠滴在砖缝里,而他的表情从惊恐转为麻木,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手腕。
"别来找我,我已经成了它的证据。"
视频里的手语突然变成文字,是沈默惯用的瘦金体,每个字都带着解剖刀般的锋利。
最后一帧画面,小舟的指甲深深嵌进砖里,而墙面爬满同样的字迹,内容却用第三人称:"他终于明白了,但太晚了。"
"咔嗒。"
苏晚萤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她抬头时,周工正盯着墙上的"局"字,阿彩的喷漆罐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空响。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慢,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
"是他?"阿彩的声音发颤。
周工摇头:"心跳同频。"他摸出块红布蒙住眼镜,"影要回来了。"
沈默坐在出租屋的黑暗里,面前的镜子被黑布裹了七层,像具小棺材。
他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一下,两下,和自己的心跳严丝合缝。
解剖刀在掌心压出红印,这是他最熟悉的武器,此刻却重得像块铅。
"确认存在。"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在寂静里显得刺耳,"周工说最危险的是确认对方的存在。"
窗外有焦叶飘落,贴在玻璃上。
他眯起眼,叶脉的纹路竟拼成"回头"二字。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站在空解剖台前屏息0.3秒的画面突然闪回——那时他以为是惊骇,现在才明白,是某种存在第一次触碰到了他的呼吸频率。
脚步声停在门口。
沈默的手指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