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障(二)
很快就走。”朝露透小声念叨着,快步跑到工作台边,抓起桌子上她专用的小手套戴好,然后将椅子推到左边最近的柜子前。
踩着椅子,她很快就找到目标,抓住一个带有挂环的银色圆形物体。那东西的壳子上有很多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年代久远。她往外稍稍用力勾了一下圆环,“咔嗒”一声表壳弹起来了,露出里面暗金色的刻度盘。
「怀表」是她以前给这种咒具取的外号,不只这种咒具有外号,爸爸做出来的很多咒具都有。有的是她取的,有的是妈妈取的,比正式的名字好记多了。
朝露透脱掉一只手套,用那只露在外面的手的食指按住刻度盘的圆心,只向里面注入了一点点咒力,咒具立即就被激活了。
咒具里的咒力先是“沙”地一下围绕圆心向外扩散,直至将朝露透的身体完全捕获才停止扩散,刻度盘上也出现了两根重叠的蓝色的咒力指针。接着那两根指针便“咻咻咻”地以不同速度沿不同旋转起来,它们每重合一次,朝露透脸上的伤就会消失一道。
这是可以治愈任何伤势不留疤痕的反转术式,原理是什么她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这种术式很厉害。
当然,能制作出完美复制这种术式的咒具的爸爸更厉害。而且「怀表」里的咒力好像无穷无尽,她从记事起就开始跟它接触,确信它是唯一一个治疗咒具,从没有见过爸爸维修它。
朝露透在生得术式解除封印以前总是缠着爸爸问它的制作工艺,但是现在她对它也不感兴趣了。
因为「怀表」上“死亡”的即视感是最强烈的,强烈到让她多次怀疑它是否真的死去过。
可那怎么可能呢?它明明就只是一个咒具。
“好啦,不要玩太久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从朝露透头顶伸下来拿走「怀表」,语气漫不经心,“咒具输出太多咒力可不好。忘了爸爸说的吗?”
术式随着「怀表」被合上的声音被迫中止,还没来得及回到咒具里的咒力则是瞬间被从朝露时翔指尖弹出的清理咒具给吸收得一干二净,连残秽都没留下。
“……咒具和咒物的区别在于诅咒的纯粹性。”朝露透摸了摸自己没有一点伤口的脸,这样回答道。
“没错。尤其是这类会回收输出咒力的咒具,要是不小心沾上别的诅咒可就麻烦了。”朝露时翔说。
朝露时翔换了一身宽松的黑色休闲装,头发也随意散着,显得比刚进门时懒散很多。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先是举起手将被他合上的「怀表」重新归位,接着将看起来像个悠悠球的清理咒具扔向他的工作台,落点正好是一堆能吸取咒力的咒符。那些咒符是之前他卖给禅院家那批咒符的边角料,但是已经足够保证清理咒具的循环使用了。
“要去换身衣服吗?如果不换的话我们现在就出门。”朝露时翔说。
朝露透点头,然后跟着爸爸步履如飞地离开了工作间。
※
朝露累回到朝露家时天已经开始黑了。她先去向代理家主朝露骏雄汇报任务完成情况,之后便去了家族墓地。
纵观咒术界,朝露家整体实力处于中游水准。这个在江户明治之交才出现的家族自然没太高地位,在剩余的地盘里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住在山里。
住在山里也有好处,土地规划更加自由,比如墓地就建在村子地势最高的地方,占地面积也比较大。大部分人的骨灰都埋在同一座墓碑下面,上面刻着“朝露家”;只有历代家主有单独的墓碑,上面刻着寂日和年龄,有的还会刻立碑人。
直到朝露黄泉死去——她成为历代家主,甚至朝露家族成员的唯一例外:没有墓碑,没有落葬在朝露家,不知道经过处理的遗骸在哪里。
走进家族墓地,朝露累没想到这里还有别的人。
在朝露家那块墓碑前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她在墓碑前弯下腰,颤抖着肩膀呜咽。朝露累看不到她的脸,但知道她是谁——朝露由悦,和她一样是个单亲妈妈。
1995年的8月,朝露由悦的独子、18岁的朝露重行中了诅咒,胡言乱语着跳下瀑布,额角磕到极浅的水潭里一颗尖石,竟是直接死掉了,从此这个女人就被彻底击垮。朝露累听说过这人经常会来墓地哭一场,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撞见。就朝露累自己的立场来说这事还挺尴尬的。
因为在其他人看来,她和朝露透立场一致,这是不可更改无法否定的血缘决定的。罪魁祸首朝露透安然无恙离开以后,那些受害者家属没少拿她出气,幸好她早已习惯受到朝露家的冷遇,并不把那些那些事放在心上。
朝露累叹了口气,降低存在感继续走自己的路。
经过一块又一块家主墓碑,朝露累在最后一块墓碑前站定时,正好一阵寒风拂过她的耳朵。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这块墓碑属于她父亲朝露景太,应父亲遗嘱的要求,他和母亲朝露加爱合葬在一起。立碑人那里的两个女儿的名字是她和朝露黄泉亲手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