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恩仇
双精明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浑浊。他弯下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阿翁,阿翁!”他的孙子扑过去,试图搀扶他,短短十几步路,小孩子磕磕绊绊,摔倒了几次,终于坐地放声大哭。
上官大夫拖着身子,手脚并用向孩子爬去,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安慰道:“别怕。”
望舒没给他机会,飞起一脚,老人被踹翻在地,仰着脸,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孩子愤恨地瞪着望舒,一滴泪珠滚到唇边,被两排牙齿咬得粉碎。
“你不是会折磨人吗?不是会进谗言吗?起来!你给我起来!”望舒一把拉开孩子,再次向老人踢去。
“不许碰!”孩子拦在他和上官大夫面前,分毫不让。
死了?望舒根本不理会小孩,只是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老人。
不行,不能让他死。他必须清清楚楚地交待,清清楚楚地还父亲和先生一个公道。
“你给我……”
“好了!”熊横下了命令:“复关,退到旁边去。”
“国君——”
“退下!”熊横的态度不容置喙。
“呵呵……”
地上传来急促的喘息,老人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终于聚拢回来。他勉强支撑着起身,环视四周,冷冷地扫了一眼望舒,最后眼神落到熊横身上。
“大王,臣有罪。”他收拢双腿,匍匐在地:“臣愿流落荒野以死,只求大王放过族人。”
熊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扭过脸:“知道了。”
“求大王放过臣的族人。”上官大夫跪下去,坚持道:“求大王……”
“寡人是有什么没说清吗?”熊横转向太子:“阿完,你听清了吗?”
太子站起来,作揖道:“父亲,儿子以为,上官氏作恶多端,不能轻纵。”
“算啦。”熊横摆摆手:“靳尚,你陪我这么多年,我不和你计较,自己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国君!”望舒不甘心:“依照国法,其罪当诛!”
忠臣只要忤逆王权一点,就死无葬身之地,而佞臣只需说几句软话,便可博取上位者的同情。
熊横没搭理他,只是低头踱步。皮履摩擦着地毯,悉悉索索,令人生厌。
“上官大夫,你过分了。我和灵均,和子兴,还蛮要好的。”鄂君旁若无人地剔牙,一手搭在栏杆上,将剔下来的肉丝弹到台下:“你不能趁我出去做买卖,就害我朋友啊。”
他这话明面上骂上官大夫,实则是挑剔熊横的毛病。
“昭阳,你活了这么多年,越活越胡涂。”鄂君终于剔完了牙,松松腰带,叫道:“夫人,走啦。明天一早,我们乘船去太湖看枫叶去,不在这里受气。”
熊横白挨了一顿数落,只能转脸去骂望舒:“小子,你的脾气也该改改。难道到了秦国,还要给太子惹事吗?”
“臣不敢。”望舒答道。
鄂君本来要走,听见熊横这话,便转过身,从肉案上拨弄下来一只漆碗。碗骨碌骨碌地滚,滚到上官大夫面前,啪嗒一声扣下。
“讨饭去。”他将那碗向上官大夫踢了踢。
上官大夫颤颤巍巍捡起碗,碗里残余的肉汁流到他紫色的绸缎袖口中。他牵起孩子,向熊横叩首。
“我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