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兰时还记得，烟青第一次来临仙楼的那日。

烟青没有多少行囊，只背着一架琴，足有她大半个身子那么高。楼中的管事娘子正领着她熟悉环境。

兰时有些好奇地望着那个方向。

临仙楼从各处买来的人都要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训上一阵，以便挑选出足够顺从的入楼。

凡是第一次踏入此地者，皆是狼狈万分；模样从没有像这位姑娘这般，衣着整齐浑身干净。

更别谈这位姑娘还有单独的掌事娘子领着，当真是稀奇。

见围观之人愈发增多，掌事娘子厉声喝道，“都很闲吗？看来是要加训了！”

众人一惊，连忙散开，只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啧，这乐师定然不简单，说不定啊跟上面的人有些关系……”

兰时没有多加在意。毕竟在临仙楼里，自己向来小心行事，只管埋头练琴。

不久，这位新来的姑娘也被分到了曲乐组。

兰时这才知晓，她的名字叫做烟青。

曲乐组的姑娘们都要再慢慢加以训练，少则两年，多则五年，才能培养成为各处乐坊的细作。烟青的吃穿用度与她们一般，一切再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烟青的琴艺实在高超，无需与众人一同进行琴曲训练。

看似日日风平浪静，然而在月末一次比试训练中，烟青一曲夺魁，奖了百两银子。

这般前所未有之事打破了原有的平衡，有人便再立即坐不住了。

趁烟青不在时，曲乐组中的一位阅历丰富的乐师忽而提议道，“这个月底的验试，我们偷偷将烟青的琴弦剪断吧！”

“这回这百两银子，我要是能得到……分一半给你们！”

那个乐娘不怀好意地笑着，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大家都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要知道楼里大部分人都是连丁点肉汤都瓜分不到的。众人一听可以分钱，霎时激动起来。

“如此，那便今夜在此房间集合，咱们一起再议细节。”

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约定道。

兰时一直坐在一旁，没有抬头，但手中的书卷却一点一点握紧。

兰时从来不想招惹更厉害的人，只想要默默地在楼中得以生存下去。

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有些温吞的性格，初入临仙楼时，也被他人戏弄过几次，滋味实在不好受。

见周围的人都散去吃饭了。兰时偷偷找来一张纸，换了一种笔迹写道，“夜中小心，守琴！”

书罢，兰时偷偷寻到烟青的床铺，将密信放在她的枕边。

四下无人，应当是万无一失。

兰时暗暗舒了口气，这才慢慢一个人走去膳房。

这是她第一次传递暗信，手还在微颤。

兰时坐在桌边方准备开始用晚膳，那个阅历丰富的乐师却一下子出现，堵在了兰时面前，手中还拿着那封密信。

完了！

兰时的脑中一下子一片空白。

“兰时，没想到是你……”那位乐娘环抱着手，上下打量着兰时。

令人奇怪的是，那位乐娘却没有凶狠教训的意味，反而自言自语道，“消息传递的能力差了点，不过人倒是不错，琴艺也算可塑之才……”

兰时努力理解着，还没从紧张中缓过来。

那人朝兰时摆摆手道，“啧，我晚上还得去解决那些约在房中的蠢货……行了，你先去忙吧，有空我会再给你消息的。”

说罢，那位乐娘转身就走，独留兰时端坐在桌前。

兰时不知这是何意，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候着。

熬过了几个晚上，烟青的琴依旧如常，反而是那些晚上相约聚在房中出谋划策的乐师们皆受到了处罚。

又过了一日，那位乐娘这才出面领着兰时见到了掌事娘子。

“嗯……年纪倒也相仿。”

大致看过兰时的卖身契，掌事娘子考量一番后，决定道，“今后，你便跟着烟青学习琴艺。”

“不准向她说任何有关临仙楼的事，包括你们平日里所学所做。”

临走时，掌事娘子又补充道，“你只需要乖乖学琴艺便好，可听明白了？”

兰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

就这般，往后在楼里的日子，她得以向烟青共同练习。

两人初次相对，兰时还有些许局促，低下头不敢说话。

可烟青却没有想象中孤傲不群，反而意外地亲和，“我也没有大你多少，不如你叫我烟青阿姊，我叫你阿兰如何？”

烟青坐在兰时身旁，笑着问道，“好听吗？”

这般亲昵的称呼让兰时一时有些惊讶，她试探着开口，“好听，烟青阿姊……”

烟青的笑意很暖，她兴致乍起，立即弹奏了一曲，“这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