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失而复得

赢则听见自己心跳有如擂鼓。

“带路。”他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威严，向来传话的小侍卫说道。

“喏。”小侍卫没有想到王上会亲自去看，转身引着众人向废墟里走去。

赢则压住心里的山呼海啸。他感觉双腿有如千钧重，却一步也停不下来。

或许是某个宫人呢？至于玉佩什么的，随身装饰，或者家传之物都有可能。玉佩虽然贵重，但也不算稀少。

“或许是别人呢？”他这么想着，直到看见了盖着素麻的尸首。

以及被呈上来的玉佩。

“王上，发现时尸首已经看不出样子，不能确定死者身份。不过在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发现一枚佩玉。”有人声说道。

数十人立在四周，无一人再出声。偶尔还有些未燃尽的灰烬爆出微弱的“噼啪”声。

众人只见秦王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起玉佩，用漆木托盘里垫着的素麻布擦了擦。

那是一块梅花形的玉佩，被烟火熏得笼罩了一层黑色雾气。中尉站在一侧，看见秦王将玉佩举到眼前，借着明亮的火燎的光仔细地看了看。仿佛为了再确认一次，秦王竟然又拿自己的衣袖细细擦了一遍。他的双唇紧闭，侧影纹丝不动，手却微不可查地颤抖了。

赢则却没有察觉自己的失态。盯着那块梅花玉佩，他心中原本在翻涌的山呼海啸都突然凝固了。

原本玄色的罗缨和上面缀的珊瑚珠子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云纹围绕的梅花还皎洁如月。玉佩微微发热，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

他想起她站在树下，素白的手紧握着那玉佩，裙角飞扬笑着目送他；他想起她睡得迷糊，却清清楚楚地对他说“不会败”；他想起与她对坐着听夏天的雨声，烛火勾勒出她恬静的侧影；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假装楚楚可怜地求他收留，脊背已经发抖却倔强地挺得笔直。

他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她，现在却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失去她。

赢则攥着玉佩在一片焦土里怔愣了许久。

久到一边的中尉忐忑不已，大着胆子抬眼去看他。

又过了片刻，秦王终于慢慢抬起头，环顾四周，眼里茫然不知所措。中尉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秦王别过头去，留下一句“厚葬。寡人会择日定下封号。”就转身离开了。

等秦王走远了，众人又动起来。

中尉赶忙让众人清理现场，打扫宫室，清点损失，做一些善后事宜。

两个侍卫被中尉派去再次巡查。

“啥人嘛，咋还有封号？”看着秦王萧瑟的背影，大胡子侍卫小声嘟囔着问旁边的伙伴。

“好像是冷宫的那个妃子，就是那个关在前面那间屋子那个。”小侍卫伸手指指前面。

给同伴解释完，他又小声感慨道：“要我说也值了，好歹还受宠过一段时间，死了还能让王上厚葬。这种犯了错得罪了太后的，本来也难复位。在冷宫里待久了，王上都不一定记得她。”

大胡子侍卫撇撇嘴道：“这叫啥值了？再受宠嘛还不是在冷宫里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也就比我家女娃大上几岁的年纪。要是我女娃，我宁愿她快快乐乐地一辈子，才不眼馋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富贵。”

“也是。”那小侍卫马上改口，摇摇头道：“这死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要是我，我也宁愿活着就好。哎，对了大哥，你今天不是要上岳丈家吃饭去嘛？”大胡子原本今天休假。

“嗨，半路上遇上被咱们头儿碰上了，他还挨了我那婆姨一通埋怨。”大胡子咧嘴笑笑，随口说道。

两人闲聊着走远了。

夜色越来越浓。

偌大的咸阳宫里，秦王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卫常和何远一人一盏宫灯跟在他身侧，所到之处都被照亮。

几名侍卫举着火燎跟在后面。再往后是数人抬着一架步辇跟随，以防秦王随时乘辇。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和朔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声响，一行就这么人安静地穿过整个王宫。

走到一半 ，拐角处突然突兀地传出一声猫叫。

赢则直直走到拐角，扭头一眼扫去，却见不远处地上趴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素服，长发披身，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那小猫他认识，是他当初挑给骊姜的，让卫常送去。

他心中再次山呼海啸。

小猫身上灰黑斑驳，快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小家伙正埋下头，一下一下地用力舔着地上那人的侧脸。见一大群人走来，它踮着四脚后退了几步，拱起身子警惕地发出“呜呜”的怒声。

众人越来越近，小猫在原地左右转了几圈，扭身窜进黑暗里。

赢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双膝着地，屏住呼吸。他双手轻轻地扳过地上的女子的肩头，又伸手拨开她脸上的散发，看见了那张不敢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