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王福下意识脖颈一缩,连着对向陈叙的目光都慌怯两分。
脑中浮现起前几日典当铺里发现的衣裳料子,她后退两步,把头从陈叙手中抽出来,胡乱搪塞道:“衣裳不小心撕裂了口子,奴叫,叫人去补了。”
“嘶……”
陈叙蹙起眉,他轻叹,“可惜。”后伸手托起她脸颊,拇指揉捏着:“弄好穿给我看。”
她愣愣嗯了两声,指头抠掰着,越想镇定些手脚就越发惶然,怕被发现端倪,忙找借口给他点心填填胃,走时脚下都带着几分慌味。
步子生风,几乎是一口气扎进小厨房里,未等停住脚,就被突然出现的香兰吓了一跳。
香兰嘘着,赶忙把王福拉到一边,宝贝似的把芋头从灶口里拿出来,烫着手把芋头从一只手滚到另只手,吹两下就往口里填。
一面分了她个,一面含糊道:“小声些,要是让阿允瞧见定要跟我抢。”王福失笑。
平常两人就爱为两口吃的争来斗去,有时抢红眼了还揪耳朵捏脸肉的掐起仗来,弄得王福都安不下心绣荷包,每次还都得是她把自个儿那份拿出,才能平息二人的斗论。
香兰不怕她笑话,一屁股坐在柴火堆旁沾糖吃着,低眼看见她手中握着的两枚小盒子,出奇的嗯了两声,用肘拐拐她,问她这么好的胭脂哪来的。
她松开手指,“是公子。”
对面人更是震惊,叫芋头烫了嗓子呛咳出泪,王福给她顺着后脊,香兰摆手,缓过气才拿起那几个玉雕的胭脂盒,细细打量起来。
不说这盒子都精巧繁丽,打开一瞧更是,脂粉细腻轻薄,颜色温润淡雅,香气闻着也舒服。
因着经常出去采买她知道时下兴什么色,这罐打眼一看便知道,是在京城里很难买到的样式。
王福看她满脸惊奇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香兰小心翼翼盖上盖子,伸手递给她,口中不停感叹着好脂粉仨字。
随后仰头叹气,香兰家中没败落前她爹就曾跑过香料脂粉生意,她儿时就见过许多上好的胭脂,但不管品种多好,都比不上王福的分毫。
王福不懂妆粉,甚至一窍不通,她娘从不叫她上妆添造,总说描眉画眼的女人不正经,丑的跟妖怪一样。其实她不觉得,就比如村里大姑娘出嫁,黑眉红唇,脸腮扑着浅淡淡的红,好看的很。
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跟娘较劲而已。
“姐姐,我给你上妆吧!”
她啊了声,未等反应就被香兰捧住脸,拿着眉笔就往自己眉峰处勾挑,香兰含着笑,王福越是躲她就越起劲。
“我不……唔……”唇边被涂上腻油的口脂,王福尝到苦涩味,知道香兰在故意逗弄她。
香兰手下动作越发没章法起来,“姐姐别动呀,可好看了,化好了说不定连公子都被惊到了!”
二人扯打着,她闹得起兴,脑中一热甚至脸陈叙的玩笑都开起来,王福的脸腮扑上层厚粉,来不及躲闪眉眼又被拉上条线,她欲哭无泪,脸上被肆意揉搓着,虽看不见,但知道此刻她脸定然好不到哪去。
王福正要出声用阿允威胁她时,面前人忽然不动弹了,她粗喘着气,顺着香兰看去的方向撇头,陈叙直直站在门前,无波无澜的盯着她俩。
她没来得及发愣,就被香兰扯起胳膊,香兰惊慌趴在地上,满脸懊悔方才口不择言,心中的打鼓他听没听见。
王福鬓丝凌乱,满脸花色,懵怔站在原地,感到陈叙目光朝她打来时,不由得羞愧低下头。
不自觉捏着耳垂,又怔怔放下,又背回手,又搁在身前抠嗦着,无措的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陈叙沉冷眸中倒影着对面人的无措,半晌他问,“拿个糕点用了半个时辰?”
她啊了声,说不是,陈叙转身跨出门槛,王福忙端着两盘糕点跟上去,走到半道时,又觉得顶着这张花脸去实在不体面,便将碟子搁在石凳上,跑去后院里就着冷水快速搓了搓脸。
来不及擦干,端着糕点跨进房内。
陈叙正用刀尖挑着青铜灯芯,王福的影子铺在他前面,他转身看她。
“洗干净了?”
“嗯。”王福抬手勾了下滴水的鬓丝,小脸上沾满水珠,像是从水里捞出的猫子,又怯又羞。
他放下刀柄,伸手取了块绒帕子,双手捧住她脸,微微俯身看着面前人。
她脖颈一僵,帕上好闻的淡木香像是凝滞了她恼智般,全然忘记要后退之说。
脸上力道不轻不重,在遇到没洗净的染渍处会用帕角略微摁一摁,尤其是眼角细微处不好洗,王福眼皮哆嗦,眼尾被摁的透上一抹熏红。
配着底下滚圆的眸子,楚楚可怜。
温润触感褪去,王福抬眼,陈叙将帕子扔回水盆里,伸手朝她招呼,“过来。”
他拿过脂粉,一面揭开一面道:“没让你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