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老侯爷全然没料到她愕然骤怒,原本早就与陈叙母亲分道扬镳,他实不明白为何老太太话里一点余地都不留。
一时间僵持原地不知该如何,他回头看了眼立在檐下人影。
膝行至前,似乎还想央求。
老太太咳得提不上气,周遭奴婢端水的端水,顺气的顺气。
“除非我死了,不然,你莫要给我动这个心思!”
听罢,老侯爷默了许久,软下声道:“儿只是心觉有愧。兰儿毕竟也是对侯府有恩,自远儿出生,儿便抛妻舍子,弃她们娘俩于庄子上,兰儿身子弱,独自一人孤苦伶仃的将远儿抚养长大,儿实在觉得对不住。远儿现已成人,不日也要科考,总归是咱侯府的根,是要上族谱的。”
“你心觉有愧?”老太太哼笑了声,“叙儿呢?”
“这,这跟陈叙有何关系,他是侯府嫡子,远儿回来二人还能作伴!”
“住口!出……出去,都出去!”
老侯爷心中再顶气不服,见人气的脸色涨红也不敢出声,站起身来看了眼常忠。
常忠会意率先迈步从门口跨出,打帘走至已然立在堂门口多时的青年面前。
他身着白色大氅,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一直摆着恭身朝着正堂作揖的姿势。
许是站了许久,指关节处都泛红。
方才动静不小,即便没听清说的什么,估计心里大抵有个琢磨。常忠也不再解释,只是将门下伞从新撑开,替他遮雪。
“常伯。”
常忠按住他行礼姿势,宽慰道:“老太太近来身子不爽快,脾气什么的也就难琢磨,二公子站多久了,那群狗碎子也不知道请你到偏殿里暖和暖和。”
陈远只是笑,摇头说不打紧。常忠颔首,张嘴半晌却不知从何说起,想出声说几句宽慰的话,又觉太过苍白。
最终也只是讪讪咽了回去,道了声快回去,便走了。
雪下的大了些,陈远攥了攥僵硬的指头,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
自那日来了雪,往后的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日子也跟转火轮一般快起来。
再过个月,便是年节。
府中上下奴仆脚步不停,王福呆在屋子里,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听到雪地被踩的沙沙声。
她这几日也没闲着,陈叙不叫走,却又不让她近身伺候,每次必须等着他上完药了,才会准许自己出来。
王福不明白,但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也只是隐约,从未往深了想。
学堂是结课了,她却开始忙起来。陈叙每日亲监她临字描帖,只要一笔不好就毫不留情拿玉尺喝去。
她不明白为何陈叙一定要逼自己写字,自己好几次话在嘴边,但看到那人冷凉的眸光,又硬硬憋回去。
从日到晚,一刻不休,也不许她跟青石换值了,就这么日日陪在陈叙身旁,王福心苦的很,别说绣荷包了,她现在手又疼又累,连针都捏不起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陈叙故意为之。
也就只有在陈叙上药时,她才敢偷摸混混水。
字的确是学了些个,但总是今日学明日便忘。
今日风刮得大,雪砰扑在漆门上,王福坐在炉子旁揉着手腕,低身捏笔写字。
为了方便,陈叙就命人给房里额外搬了张案几,再放上个蒲团,她就每日跪坐在上头写字。
这回青石陪她一道,盘腿坐在跟前看着王福笔下的颤颤巍巍,他啧了声,王福抬头朝他挤了挤眼。
青石啊了声没明白。
王福小声说:“别出那个声音。”
“什么?”
怕让陈叙以为她在偷闲,王福放弃不再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她怕青石啧的声音引起那位主子注意,而后下榻看她写的不好,再招呼自己一尺子而已。
偏生那人还不理解,反而伸手从笔海里捏支笔,沾墨在她纸上重写了遍她的字,王福刚要出声制止,却被那笔好字给迷上眼。
遂而俯下身,仔细瞧着。
字架扎实,笔锋挫气,她写了好些遍都不得要领的字,就在青石手底下跟闹着玩般描了出来。
似乎就连那笔毫尖处都听青石的话,一转一动十分细妙。
王福愣愕半晌,看看被自己写糟毛的笔,又看看那人手中半点毛都没呲出来的笔根。
怎会差别如此大呢?
青石见她盯着字好半晌都不作声,便笑声道:“我这笔狗字也值得福姑娘你这么看?”
闻话,王福面上生红,她挽了挽袖子,摇头说不是。
青石疑惑的嗯了声,却也没在意她什么意思,从旁捞起本书,闲话似的讲起以前事。
无非是从前府中如何,公子如何,他如何,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即便坐在地上都得动弹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