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周兰摊在地,双眸晶莹含泪,她看了看陈远,后哀婉看向老侯爷。王福站在陈叙身边,心中觉得怪异。
眼前女人,乌发失了簪钗桎梏,松垮垮罗在肩头,身着鸦青宽袖长袍,体态羸弱的跪在冷风里,好似一抔沾了水珠的柳叶,风一打就散了。
她很美,尤其是泪珠悬而不落的时候,惹得人很想疼疼她。
这种人连跪着求错的姿势都是那么柔婉,可是王福却觉得刺眼。她是尊贵体面之人,与自己生来为奴为婢不同,她可以穿好的吃好的,生气了可以打奴婢,而自己只能靠着主家施恩过日子。
可是现在,跪在地上,跟抽了骨一般,一心只想用自己怜柔的身姿去博情自己男人的可怜,求求他放过自己,求求他宽恕自己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似乎全然忘记了之前挺腰昂首的姿态。
王福恍惚有种熟悉感,好像她是依附在男人身上,一条卑贱的虫,如若侯爷有天厌弃了,她会过得还不如自己。这是她与老侯爷的相待方式。
而陈叙不同,陈叙不喜欢看她哭,不喜欢看她跪,更不喜欢她唯唯诺诺,他不会允许自己扑在他脚下,乞求他的原谅,他喜欢自己站着,抬着头挺着腰,与他说话。
王福被棍棒的声音惊回神,揉揉被风灌满的眼眶,转眼就见陈远伏在春凳上,挨着那断骨痛的杖刑。
打完了,斥完了,也哭完了,惹怒了老太太,两人收拾东西,连饭也没吃匆忙被赶出府门。
泱泱散了后,王福跟陈叙回房,接过他的披风,披风上头沾了不少纸灰,加之方才在外站了良久,混着上头的雪都冻成了冰碴子。
房室内颇显糟乱,此前奴婢们慌慌张张,什么也不顾的,进来一通乱泼,即便后来想及时修补,但毁坏的东西过多,实在有心无力。
博古架上的书卷,纸张黏连,字迹晕染,宣纸湿了再干,皱成一沓。
脚下地板虽有炉子烘烤,但仍渗出丝丝凉气。
王福正思虑着怎么跟他解释,却听他道:“你的字,写了吗?”
“写了的,奴还多写了几张。”说着她捧字走到他跟前。
“你的字,还是没有长进吗?”陈叙刚接过就直接脱口,王福小声了句,“你才刚看。”
“后头的也是一样,你字骨就不对,再怎么写也是往上面添乱。”
这又是碰到王福的短处,她哪里晓得字骨、架构这些东西,只是一心想着把笔画堆叠起来,成为一个可以看懂的字就行。
原先她心里对自己写的这堆字满意的很,现在叫他这么一说,再看深浅不一的笔画,不禁升出几分羞愧。
“我给你本字帖,你临着描。”说着反手去取博古架上的东西,结果抓了个空,回头看发现架上的书卷空了大半,唯剩几块墨渣,零零落落摆着。
陈叙拿着其中一块墨,看了看,王福忙道:“走水了公子,奴为了吓唬二公子,说走水了,奴婢们以为真的走了,就赶来救火。所以……”她抿了抿唇,小心看着他。
虽说当时情况紧急,为了避险不得不出此下策,但陈叙的房室实在无辜。
陈叙环视了眼周遭器物,这才发觉不对。
王福忙道:“是奴说的走水,奴愿受责……”
“赔吧。”
王福怔愣,“什么?”
陈叙搁下手里的墨,指头染上墨水,他捏搓了几下,“这方墨价值千金,毛笔零零散散有百十两,除却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千金百两算是不值钱?她心中越发慌。
陈叙看着她抠捏的指头,含了几分笑意,“你得白伺候多少年,才赚的回来?”
“奴……”
他靠近她一步,把方才手上的墨水擦在她脸上,一面一道,王福赶忙后退几步,搓了搓脸,墨迹被她搓成了墨花,比方才更好笑。
她虽知道狼狈,却也不敢再乱动。百两银,千两金,她本就是赚钱给家中贴补,结果白干一辈子一分没得着,这可怎么办。
王福又急又无措,连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但又不敢辩驳什么,这模样陈叙越看越起兴,他就这么僵着,由着面前人慌。
过了良久,才平道:“这笔账先记着,以后哪日我得了空,慢慢算。”
“谢公子恩典。”她松了口气。
陈叙略过她,回里间换衣裳,王福跪坐在地,替他收拾着地下的书卷,一本本拾好晾在窗沿,再用镇纸压着。
“公子。”
“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二公子的事啊?”她看向屏风,屏面透着男人仰头整理衣襟。
王福讪讪垂下眼,里头没有声音,她又道:“奴没有让他得逞,奴把他吓走了,虽然最后也差点挨揍,但好在公子及时回来了。”
她一面揭着黏在一起的书页,也没管前头人答不答话,自顾续道:“你知道吗,老侯爷说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