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和小糊涂蛋
昨夜,夏宁又梦到平港。
她站在通往沪城的登机闸口,被前面排队的人堵着好一会儿进不去。
夏元朗和萧琴站在几米开外,伸着脖子朝她招手。
萧琴没化妆,脸是多么憔悴,两眼红通通的。
夏宁才注意到,一整片乌云已经遮没了太阳,乌云愈拢愈烈,机场上空像覆了一口黑青的铁锅。
一瞬间,大雨倾盆,雨水顺着玻璃墙源源不断地往下淌,形成一道水帘模糊了视线,再凝神已是满目苍凉。
礁石的萧瑟,海浪的拍击,不见炊烟的烟囱,甚至是空气中的潮气与咸味,她都能清晰感受到。
每每梦起这些场景,夏宁都要打开窗透口气。
沪城不比平港的原始生态。
这里高楼林立,玻璃窗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车道是宽阔平滑的大路,两边的草坪修剪得很整齐,透着刻意为之的精致。
法国梧桐交错纠缠,好比天然的拱道,从夏宁住的高级小区一路延伸到东明中学的校门口。
夏宁远远就望见黄主任守在门口抓人。
黄主任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头顶开了天窗,亮堂堂的。
他喜欢把衣摆塞进裤子里,再勒一条皮带,从远处看就像一只香肠从中间扎了起来。
他身旁站着一个男同学,正拼命往嘴里塞饭团。
“夏宁!”有两个女生朝夏宁走来。
夏宁知道她们是高三的学姐,因为其中一个没有穿校服的是陆岭的同班同学,叫孙尹秋。
她长得很美,是那种从小在这座江南水乡蕴育出来的温婉美。
“你这件针织衫是法国来的吧,我求我妈妈好几次都买不到呢,穿在你身上美死啦!”孙尹秋笑眯眯地说。
夏宁晕头晕脑地笑了。
清早安娜阿姨说倒春寒了,加件毛衫吧,于是拿出这件米白色胸前绣爱心式樱桃加Logo的毛衫。
毛衫裹着阳光和檀木的香气,闻着舒坦。是不是法国货不知道,但安娜阿姨是时尚主编,别的不说,对于穿着是最有考究的。
只是夏宁又黑又瘦,就像一棵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总能把名牌穿成地摊货。
“宁宁,你的校服借我一下吧,让我躲过黄主任,你到侧面护栏那边等我,我进去就还你。”
孙尹秋双手合十恳求夏宁,夏宁不忍心拒绝她。
“难怪陆岭那么疼你,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妹妹,我也高兴得不得了呢!”
夏宁被从外到里夸了个遍,被夸得抬不起头来。
她交出校服后,跑到护栏边等了半天,发现鬼也没有一个。
眼看上课铃就要敲响,她只好朝校门口赶去。不出意外地被黄主任拦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你校服呢?”
“借人了。”
“借人了?要不把你身上这件毛衣也借我穿穿?”黄主任语调上扬。
“老师,我真的借人了,但她没有还我。”
“行了行了,没穿就是没穿,但你不能撒谎,还有,穿这么招摇做什么?校服就是用来防止你这样的学生带坏风气,你们这个年纪,心思就应该放在学习上,其他都是次要的……”
一直到早自习快下课黄主任才肯放过她,冗长的谈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好好学习,不要把心思放在物质世界里”。
当领导一定要有说废话的本事,这样才显得气派。
夏宁不怪黄主任摆派头,也不怪自己粗心,她只当孙尹秋临时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毕竟她与孙尹秋无冤无仇,人家何苦害她呢?
夏宁回到教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她心生古怪,发现桌上出现一件校服和一瓶牛奶。
校服上是熟悉的洗衣液香氛,袖口有一道墨渍,是夏宁写功课时不小心蹭上去的,还记得陆岭给她搓了好久都没能洗掉。
她赶紧检查了校服口袋,手链还在——这串粉丝琉璃住手链是陆岭送她的生日礼物,内侧刻着“Dream big and shine like a star”的字样。
她戴在手上怕磕了碰了,一直随身收在口袋里。
伍中秋一下跳到夏宁旁边,神采飞扬地说:“宁宁你不知道,你哥为了你跟那个孙尹秋狠狠吵了一架,我们在对楼都听到了——夏宁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如果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伍中秋特地压沉声音,模仿得有模有样。
“听说孙尹秋都哭了呢!陆岭过来送校服时的脸色,感觉随时都能把人给吃了,没想到你哥平时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生起气来那么吓人。”前座的女同学也说。
要不是六岁那年,夏宁被萧琴送到安娜阿姨家里,她也许一生都将扎根在平港这座没出息的小城里,更不会遇到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