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2017年的夏天，北源下了好多场雨，让人出门弄脏了白鞋，打湿了头发，接连的阴雨天多到惹人心烦。

“怎么又下雨了，今年怎么回事啊，往年下几场意思意思就得了，今年怕是要发水灾。”

林琳一语成谶，当天中午，微博和当地公众号连发几条暴雨预警，提醒当地人减少出行。

图片上有些地方积水程度已经淹没了共享单车的轮子，执勤交警轮番上阵，在各个路口冒雨维持秩序。

豆大的雨滴砰砰打在窗玻璃上，接连成片，余愿在家刷着朋友圈，看这两天不少人都在吐槽北源的雨，她在城北还好些，城南有些地势低的地方，当真有发洪水的危险。

轰隆的雷声时不时发出几声厚响，余愿越看手机，越觉得心里闷闷的，冥冥之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余愿刷新两下，点进那个黑漆漆的头像。

余余余余余:【陈知让，你看北源公众号了没，好大的雨。】

CZR:【刚看，这两天还是少出门。】

余美丽在那头叫他，“阿让，这个汤好了，快来尝尝，喝一碗。”

陈知让一边应着，一边拿上手机起身，慢悠悠往厨房方向走。

余美丽早晨跟菜市场刘姨又学了一手新鱼汤，早上还只下点毛毛雨，撑伞能出门，结果刚没回来没多久雨就大了，下得没完没了，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老太太帮他盛汤，端出来说，“幸好我回来的早，外面雨下这么大，今年还是多注意些，都说好雨知时节，下得像今年这么反常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知让看着手机，对老太太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敷衍点了点头。

余美丽看他懒懒散散混不在意，拿筷子敲他，“别不当回事，奶奶快活一辈子了，还从没见过哪年雨是这么下的，天像漏了一样，有些老话能传下来，还是有道理的。”

陈知让吃痛收了手，不得不拿出几分认真，“好，遵命。”

淡青色瓷碗里汤和鱼肉各一半，余美丽细心，知道他性子懒，不想挑刺，都捡肉最肥刺少的那块给他盛，只想他能多吃两口。

不然他挑两下刺，就没耐心地搁下筷子，说饱了。

陈知让拿汤勺尝了两口，中肯道，“奶奶，这个比上回的好。”

余美丽笑得弯了下眉，“好吃就行，我还怕做不好，你刘姨就是卖鱼的，卖什么会什么，闲着没事就琢磨鱼怎么做还吃，下回我再去学一手红烧的，老是炖着吃太寡淡。”

81街菜市场刘姨跟他们家其实没什么亲戚关系，单纯是老太太心热交的朋友，这么多年一来二去跟他也就熟了，陈知让跟着叫她刘姨。

陈知让开玩笑说，“刘姨这个手艺，转行去开饭店也行啊，什么也不卖，就卖鱼，生意肯定差不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刘姨这两年手上没余钱，顾不上瞎折腾，就想着趁鱼档生意还行，多赚些钱，给儿子贴些钱买房娶媳妇，现在房价贵，只涨不跌，你刘姨家里三个儿子，眼看着都到了年纪，老大已经29了，今年又过去大半，一晃眼就30，她也是心里着急。”老太太进厨房盛汤，又在果盘里拿了颗冬枣吃，说起这事儿来跟他闲聊。

余美丽说着说着，端着碗出来，话题又落回他身上，“就是不知道我们阿让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家里房子倒是不愁，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奶奶有时候闲了瞎想想，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虽然她这把岁数身体还算硬朗，平时也没个小病小痛的，但毕竟上了年纪，还能活十年二十年这种大话，谁也不敢妄言。

老太太想看陈知让长大，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需要大富大贵，余生不愁吃穿就行，再和别人一样结婚生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好让她抱个重孙。

人活这么大岁数，已经别无所求了。

见小辈们过得好，就什么都好。

陈知让和手机里“余余余余余”聊着天，停顿一瞬说，“奶奶，我已经找到心仪的姑娘了。”

老太太惊讶张嘴，没想到他平时闷不吭声，办起事来倒是利落，“谁啊？”

陈知让捏着汤勺，慢悠悠在碗底搅了两下，“就是上回来咱家吃饭那个姑娘。”

余美丽想了下，还有印象，“她呀，我看行，姑娘懂礼貌，说话也和和气气的，看着就喜欢。”

“之前一直没说，怕奶奶您接受不了，觉得我不学好。”陈知让喝了口汤，解释一嘴。

听他这理由，余美丽笑话他，“奶奶才不是老封建，再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嫁给你爷爷了，姊妹里有些更早的，到你这么大孩子都生了。”

“等不下雨了，下回赶上趟还叫她来咱家吃饭。”老太太说。

陈知让嘴上应着，一心二用，手里还时不时回着余愿消息。

CZ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