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子笙在地牢每日受屠者三鞭,沾染了湿气的荆棘狠狠落在少年孱弱的背上,血痂结了一层又一层。异瞳人自愈能力很强,所以疼痛可以生生不息。
他再也没哭过,只是心中明亮的三颗星灭了两颗。
一颗叫母亲,一颗叫恩师。
他匍匐在又冷又湿的地牢里,黯淡的眼睛深处还藏着一颗星星,他的······兄长,兄长是在乎他的。
子笙每日在浑浑噩噩中搭建着自己的希冀,对着零星的月光期盼着那个可以云淡风轻替他背负风雨的人归来,盼望着他在这世间仅剩的一丝温暖。
受苦的日子格外漫长,日月颠倒。
那颗被冷冻的心苏醒的时候,是十五的清晨。金乌的曦光映照着那双桃花一般灿烂的眼睛射进了他心里。
还好。
子笙轻轻合上了眼睛,他终于等到了。
子辰只身一人踏上他的疆土,凭借一己之力迎战千军万马,他的子民,他的兄弟,他身为王族的骄傲,随着那把来自人间的剑,挥舞在这条血路之上。
异瞳人崇尚强者,子辰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民心,在黎民百姓的拥护下夺回了山河殿,披星戴月,风头无两。可当他看见自个儿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兄弟半死不活地趴在地牢里,几乎忍不住将那些叛贼的脑袋拧下来,眉目紧紧皱成了一个疙瘩。
子笙眯着眼笑,似乎还是那个清清瘦瘦的小少年,露出一排白白的细牙:“兄长,你回来就好。”
你在乎我就好。
那样好的重逢。
他以为等回的是心心念念的温情。
乱了许久的星象蠢蠢欲动。
“子辰死了,帝师死了,终于轮到了我了。”长青脸色苍白,唇角却满足地上扬。
“他没死,”威严的王上似乎在一瞬间软弱下来,玄黑的王袍衬着过于白皙的肌理,仿佛还是那个孱弱安静的子笙。
他的嘴唇早已失去了红润,只喃喃说道:“他不会死的。”
高塔中婆娑起舞的红衣戏子唱出逶迤百转的戏腔,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张脸,那双泛着桃花的眼睛,以及眼底那颗不属于他的朱砂痣。
子辰啊。
“他那样的人,被你关在这永生永世的痛苦之所,当真是······”长青一字一顿道,“兄弟情深。”
子笙没有再次被激怒,他昂着头,迷茫地看着高塔里翩翩的红袖长衫,不知所措地动了动嘴唇,末了,无力的言语伴随眼泪而下。
“我没错。”
八
子辰归来后,迅速安定万民,抚民心,平叛乱,推陈出新,功绩一度盖过民众最为爱戴的女帝。
顾长青每日深觉愧疚,自请去镇守边疆。
“哦?”子辰斜挑着眉,星光潋滟的桃花眼泛出些许笑意,“山高路远,顾将军好生保重。”
去人间游历了一遭,这人倒是愈发没个正行,长青白了他一眼,高举起一只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未曾想,此去经年,潦草一语竟是最后话别。
“究竟,发生了什么?”长青盯着那人单薄的背影,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
听闻子辰死讯之时,她被山河之战死死拖在了边疆,在腥风血雨中不动如山的顾将军竟然双腿发软地跌倒在地,她把脸贴在他的江山的土地上,麻木的泪珠迟迟滚落。那张欠打的笑脸还历历在目,仿佛仍站在高塔之上目送着她远去。
子笙一声不吭,伶仃的身影愈发孤寂。
他不想,回忆起那个夜晚,那个纠缠他一辈子的噩梦。
兄长归来之后,他又当回了那个软弱的小少主,躲在至亲饱满的羽翼下安然度日,直到那个星河灿烂的夜晚,他鬼神差地爬上了高塔,却听到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人的声音清淡得随风而来。
“小少主的蛊虽说危险,但还没到鱼死网破的那个时候。”阴祭祀一板一眼的声音听得他心里冷飕飕的,他下意识有点害怕,被温情堵满的空白摇摇欲坠。
“养大了怕更是不好收拾。”
那个平日给他讲人间话本子的温柔嗓音此刻冷酷异常,云淡风轻的话几乎逼得他窒息而亡。
他道:“趁早,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子笙的丹珠墨瞳浸在凄清的眼泪里,颤抖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以一个狼狈的姿态摔倒在地。
他明明说过,要护他一辈子。
都是骗子。
响声引起了那二人的注意,看到那双湛蓝软底靴之时,子笙的眼泪彻底决堤,他嘴唇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质问的话。
他勉强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却只看到一张冷冷的,面无表情的脸。
果真,他要杀了他。
“既然你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