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
十年了,一从懂事开始,心上也是无限动容。
正如妻子所言的,到了这份上,这两个孩子之间,早非是一句纯然简单的倾慕喜欢,就能说得清的了。
他们无法知道将来世事会是如何,却也无比清晰地知道,不论将来世事如何,那层羁绊牵缠,都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更加深刻,却不会有丝毫淡薄。
他们唯能做的,只是作成周全。
只谢因却不肯相信沈淙,妻子因道,你纵然不信那孩子,难道还不信小郎与阿妩么?
如今看来,妻子倒是对的。
谢因出神片刻,半时笑道,“这却是你自己说的,我谢怀安并无逼迫于你。”目光间却有水光闪烁,“就请你记得今日的话,你将来若果得信守不渝,我谢氏就永远是你沈泽川之助力,如若不然”语声稍且一顿,又道,“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女儿,可别怪我到时是非不分,与你百般责难。”。
“自是应当。”沈淙一笑道,“沈淙若是辜负阿妩,不等伯父言说,即负荆上门请罪。听由伯父任何处治,挨打受骂俱是情愿。”。
此时的他,大约不知该如何使得这语言足够信实诚切,才如此说的。
可当他后来再想起这话时,一时直觉讽刺非常。
有些承诺,不是你不想去履践,而是世事会让你再无可能去履践。
且说此时的谢因夫妻却是听得满意非常,谢储氏更是愈发喜欢这个清润儿郎,于丈夫不够热切的态度,很是不满似的催促道,“还不快让孩子落座饮宴!”。
谢因也复得温蔼神色,见女儿已悄然下了阶梯,想是不愿作知,也就不予挑破,又帮其隐藏道,“去扶微院请小娘子来”却是于身边的管事谢扶说的。
沈淙才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馈礼,双手奉上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伯父哂纳。”。
却是他来时在樊楼买的茶酒,以及勉旃斋赊买的墨砚。
实也是来京时匆猝,本就无带多少钱银。而这不多的钱银,这半月也已为他造作挥霍得所剩无几了,却也不可空手来此,就只得如此了。
总是理之应当,谢因也不故作姿态地再三推让,就即收下了。
又再一展手道,“贤侄,请坐。”。
沈淙向侧后退得几步,因让谢伯父先行,三番相让之后,分主宾之位,各坐下来,丝竹管弦之声随即响起,原本宁静清幽的翠微楼,登时有了夜宴之热闹气氛。
虽只是小小家宴,排场并不甚大,但在如水月色,荧煌灯烛之下,也是杯盘罗列,珍馐满布之景象。
辉煌璨烂之余,更添了温馨和融之色。
沈淙方坐下时,就觉这满席之间异香氤氲,仔细分辨才知竟是由自那灯烛之中,谢储氏似是看出他之疑惑,因与他作解以后,才知这竟是外国贡物,言是宴彻烛尽,而香气经日不散。
仅有五十条,皇帝与谢府赐了五条。此回也是待客,就皆尽数用去了。
沈淙方才明了点头,面对又让他动箸之语,因只恭色一笑,“等阿妩一起罢。”。
也是直到这时候,沈淙才且看清他们之形容面貌,致中兄长,却与谢伯父一点都不相像,阿妩倒与母亲甚是相似,若是站立在一起,倒更像是姊妹,而非母女。正想至此处,身后传来低婉音色,“父亲,母亲,小叔。”。
却是谢妩行礼问候之音。
沈淙因就转过头去,分明只是二三个时辰不见,却像是经隔了数日一般,那流连的目光直随着那道身影坐在谢伯母身侧。
正在他对面。
可却一直不曾直视于他,一直到家宴结束,都不曾。
宴席既毕,诸物撤去,诸人再观月少时,也就一一离去。
至终,有意无意地留得他们二人。
沈淙见她手执纨扇,独倚阑干无语凝思,面上似有怅然之色,却也不知是何等缘故,只轻步走向前去,手抚阑干,举目凝望新月良久,才悠然出声问,“阿妩,在想什么?”。
谢妩手上轻轻搓转着纨扇,目望着翠微楼下静静流淌着的一池碧水,徐徐的凉风从她面上即时拂过,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吟出那一句,“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他,不是在这么?
沈淙不知因何竟听出了‘相见争如不见’的意味,一时心上沉钝,口中涩重,不知如何作答。
半时才听她唤他,“九郎”。
他即应了一声,“我头痛”。
沈淙不禁靠近了些,忧切地看望着问,“如何会头痛?”。
谢妩却是一笑道,“许是酒吃多了”。
“可要回去么?”
沈淙曾因饮酒而中过酒毒后,谢循就禁了他的酒。便是这等场合,也是看着不允其饮。反是谢妩于席间闷声饮了好几盏凤泉酒,这时见她面上酡颜毕现,却也不能上手去扶,将要让远处侍奉的侍女煮些醒酒的葛花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