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荧】向着星辰与深渊（6）

孔猛然缩紧，荧箭步向前，只来得及在少年的脑袋着地之前拥他入怀。

白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呼吸声和心跳声，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班尼特……”

“班尼特。”

“班尼特！”

荧终于发出嘶吼一般的声音，可怀中人沉沉地睡着，听不见她的叫唤。可她是被世界拒绝之人，小伤可以用药，大伤慢慢修养，可是致命的伤害，她无能为力。

有谁可以救他？

有谁可以唤醒她怀中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这般权能的，是否只剩下神明？

荧从来没有这般虔诚地祈求过她所厌恶的对立面，就算抛弃了她，也请多看一眼，这个从出生起就被好运遗忘的少年好吗？

有红光闪过，那是炽热的，要将她烧伤的光芒。

一瞬间几乎停止呼吸，荧低下头，她又一次听见了少年沉稳有力的心跳。班尼特的手心中闪闪发亮，荧知道那是对于许多人而言，多么珍贵的东西。

她感激神明，却也发出咒骂。

她感激神明拯救少年的生命，咒骂神明给予他的厄运。

“……这不是神明送你的礼物，而是你本就应当拥有之物。”颤颤巍巍地包裹住少年的手，让他紧紧握住手中出现的神之眼，终于有晶莹的液体从自己的眼角滑落而下。

荧垂下头，紧闭双眼，只是发出不断的呜咽。

班尼特终于获得了神明的注视，也终于彻彻底底地，与自己站在了明暗分割的两端。

不要再见了。

求求你，不要再和我见面了。

她不想将手中的剑，指向自己心动过的少年。

荧离开了，班尼特应当是处于昏迷而不知自己来过的，不过那天起，他不再闯入她藏身的秘境。上雪山，爬悬崖，偶尔在平地也被野猪追着跑，少年依旧是蒙德城里出了名的小倒霉蛋，也依旧是最热情似火的小冒险家。

嗯，不是似火。

他本身就是最热情的火焰。

所以又一次的重逢，大概又是神明继续的玩笑，本以为是风神会为了阻挠他们的计划而重新戴冠，谁知道，挥剑朝向自己的那人，竟是寻找已久的哥哥。

与自己相似却又不同的金色，尚显稚嫩——他才刚刚踏上旅途。

站在山崖高处俯视着那个在挥剑砍着现在的丘丘人的身影，荧转身，脸上的表情平淡，不见丝毫波澜。神明总爱从她的身边抢走她深爱的人，这个道理，她早就该明白了。

所以她也学会冷漠，学会不笑。

学会远远地站在暗处，看着在阳光之下能够尽情欢笑的他们，不为所动。

只要不到拔剑相向的那一步，荧也已经学会安于如同看客一般，瞧着她心爱的人们被人群簇拥在一起欢笑的场面。

蒙德城内似乎又要过节了，她家的哥哥似乎也是在继续忙忙碌碌地到处奔波。这种太热闹的时候，荧不想去城内，所以只是挑着离城远的地方四处晃荡。

然后很无意的，她似乎听见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听得见，但听不清。少女转头，各种意义上是意料之中在明显的机关陷阱里，发现了她现在少有见到的那个少年。

是班尼特，他和另外一个少年似乎中间还隔着另一道机关，两人聚在一起，也不知在争论着什么。

神差鬼使，荧没有离开，只是找了个很角落的位置，远远地瞧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从天黑，到日落，一天一夜的时间，她就那样安静地瞧着。

直到有其他人来了。

一瞬间的警觉，荧猛然退后，没想到来者是她的哥哥，身旁跟着的，竟还有风神。风中几人谈话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起来，荧便于瞬间明白，风神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想干什么？

对她发出警告吗？

荧皱起眉，可是接下来顺着风传入自己耳中的，却是轻咳之后的一句，“班尼特，可以朗读你的作品吗？”

“噢，好啊！让大家看看我的实力，嘿嘿。”回应者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充满活力与热情的声音。

耳中明明是此刻作为吟游诗人的风神的声音，可荧听到的，却仿佛是那个有着好看绿瞳的少年，就坐在自己身旁的低语。

你和烬寂海

很近又很远

一个在大陆另一边一个在我心里

钩钩果和蒲公英

我的「风之花」献给你

原来如此。

蒙德的风花节。

在下着雨，两个人一起躲进山洞，她笑着将少年递给她的风车菊又插回少年耳侧的那一天，其实就已经是风花节了。

“……”所以在现在，刻意让自己听到这些，荧低头叹气，“蒙德的风神，放着正事不做，可还真是爱多管闲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