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狗之上
盘子。他的亲随二话不说,添上个锦绣荷包。
陈妃白着脸,对宝翔喃喃:“我……是正一品,我父兄是……”
宝翔耳语道:“不济事,咱何时能回去?你想清楚,说不定一辈子跟这帮人邻里相亲了。”
陈妃横了心,翻开袖子,宝翔见她把那串自己从江南带来的莲子佛珠褪下,笑陈妃到底只肯丢个不值钱的玩意。不料陈妃褪下莲子佛珠,又摘下里头玛瑙手串,默默将玛瑙给了老妇,把莲子佛珠重戴回了手腕。
宝翔心里稀奇,只当作没看见。
孝子孝女自然千恩万谢,一行人好不容易脱身,到了最里边一座破旧无光的院子。
几个人才跨过门槛,闻到一股子酸味,宝翔和亲随还好,陈妃以袖掩鼻,咳个没完。
小吏交代道:“白爷,之前的坊主是贩卖陈醋的。院子里醋味还得过几日才散。小的让衙役们略打扫过,家私用具您老先凑合。小的便是这儿新任的里长,以后便住对门。您要有什么事,只管对小的吩咐。本地夜间多偷盗。为了贵人安全,天黑后理应上锁。”
宝翔哈哈一声,想“穷酸”二字,原来打这么来的。这小吏,实则是他们的看守。
他到了这一步,只好对小吏微笑,心下活动,问:“多谢小哥,请问大名?你似不是本地人?”
那小吏不愿多说,只道:“正是呢。小的姓季,单名一个东字。各位旅途劳顿,请早些安置。外面的佣人,小的叫人引进来。”
季东说完,便告退了。宝翔望着他的身影,直觉有一丝不对劲,可惜转过头,想不起哪个茬了。
宝翔的亲随,拿起把笤帚,开始清扫屋角。宝翔撸起袖子,去提了桶井水帮手。
陈妃兀自独立在窄小的庭院里,倚着几根快枯死的细竹,双眸黯淡,一直用丝帕捂着口鼻。
直到冰儿和小云肩挑手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冰儿是一阵猛咳,小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大门被人关紧,“嘎达”一声,像是落了锁。宝翔和亲随对视一眼,继续干活。
陈妃才放下帕子,冷冷说:“还不快跟我收拾。”
她出口气,缓缓把帕子包在发髻之上,如民妇式扎住,自接过冰儿包袱,率先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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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宝翔夫妻在山西已呆了个把月。春分日到来,宝翔渐惯了在唐兴镇上的日子。
那半丛快枯死竹子,被宝翔养活了。原是几根“金镶玉竹”。
伴随三月春风,竹竿黄斑闪烁,抽出几枚嫩叶。虽是这家里唯一的绿植,倒清爽宜人。
唐兴镇上人口不少,百货俱全。虽山西税重,百姓小康居多,但人与人走得紧密,常见热闹。
那位新任里长季东,颇为识趣,不会天天来打扰宝翔。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他家眷都在平阳府的临汾。即便他不在,晚上宝翔等人是出不去的。
宝翔无所谓,乐得多补觉,真把大舅爷的“高卧加餐”建议听进去了。
自从在老里长葬礼上赠与几件物品,老里长一家便真把宝翔夫妻当成了引路天使,三天两头前来拜访。陈妃虽会女红,但昔日她一呼百应,十指不沾阳春水,又不善烹饪。而老里长的儿媳庞大娘,却是镇上一等一的厨娘。陈妃与她熟悉后,问她学上几招,不久便学会了做本地烧卖。宝翔看着有趣,也跟着庞大娘讨教。他惯用匕首,刀削飞快,几天便会自己做“托掌面”了。至于使女冰儿,父母本是陈府里灶上出身。她跟了庞大娘如鱼得水,没几天,便被庞大娘要了贴子,蒙陈妃允准,被认作干女儿。
庞大娘热心,听说陈妃会弹琴,就到镇上淘旧货,买了个修补好的古琴送过来。
这日晌午,宝翔的亲随正在搅动热腾腾的汤锅,宝翔左手上托了个面团,右手削面,冰儿捧了盘葱花在旁等候。陈妃着一身竹月色布袄端坐屋里,敞开轩窗,悠悠弹奏着“风入松”的曲调。
面下完了,宝翔才歇下来。却见小云兴高采烈,领着个素日走街卖货的小哥儿进了院子,叫着:“爷,好消息!《顺风耳》复刊啦,我让二娃去县城淘了些近日的报,他今儿带来了。”
宝翔心想:你小子才是《顺风耳》的忠实受众。喊我,无非是让我打赏二娃。
那二娃能识文断字,言语伶俐,在县城及镇子串卖各种货物,人见人喜,算是吃得开的。
因此宝翔只打个哈哈,叫二娃过来坐,包了他担子里剩余的鸡蛋果饼,格外多给那孩子点银钱,问:“你娘的病好些了吗?”
“多谢白大爷,托大爷和奶奶的宏福,我娘药配齐全了。她吃了几副,大见好啦。赶明儿她要煎了饼子,同小的一起来府上给爷奶奶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