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白丁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的积水都快漫过脚踝了，开门的一刹那哗的泄洪般涌了出去，脏水裹挟着污泥沾了他一脚，心里嘀咕着要不是老头子宝贝着他一屋子的老古董臭书本非觉得有强盗会入室盗窃才不至于定制了个几厘米厚的钢筋水泥门，比对着门框做得那是一个严丝合缝，别说雨水，怕是连一粒泥巴都放不出去。也多亏家里摆设寥寥无几，那些怕水的又在大黑盒里藏着，在这波大暴雨下还得以苟延残喘。

屋里一间大通房被家具分成了好几个区域，一张“七彩斑斓”的沙发、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大黑箱子密封的“书柜”，几个腿脚不全的凳子和一块原始的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黑板，杂七杂八的东西靠在斑驳的墙面上。

忘了说，只在白丁面前凶神恶煞的克莱恩还是这片区域唯一的老师，平时的工作就是在家里开几门课，教教没有机会接触教育的可怜孩子们，在这块被现代科技和旧日文明抛弃的地方倒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白丁站在这违章建筑门口望着破败不堪的屋内一筹莫展，在他爹回来前这对烂摊子可得收拾好，今天是一周一次的开学日，还得上课。

一条胳膊从后面伸出来悄然绕上了他的脖子，还带着外面腥臭的雨水味道。“哎呦卧槽！你小子离哥远点！”白丁一弯腰顺势借力抡起那条胳膊带着人从后背翻了过来扔在地上，恶狠狠盯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人，骂道，“当鬼吓唬谁呢！”

来人拍拍屁股从淤泥里站起来，雨水还顺着发梢滴滴答答，笑嘻嘻的也不恼， “这不怕吓着丁丁宝贝你了吗？”

白丁一拳锤上来人右肩，带了五分力把人锤得踉跄了一步，听见这恶心外号白眼都懒得给，自己从小生活在这破败的第三世界里和这群混小子一起长大，早就习惯江海这一张比自己还毒的破嘴。

“怎么？无家可归了，去和哥哥我睡啊。”江海抬头看了眼头顶上那比美女屁股还大的洞，雨水密密麻麻的像针一样从天顶砸下来，天幕黑黢黢得只看得见千里之外悬浮的智脑体还发着荧荧蓝光，替代了晴夜的月亮。

“看啥呢？”白丁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梯子，“扶我一把，你不就是为了来帮我修屋顶的吗？愣着干啥。”

江海走过去扶稳了手下的木梯，眼睛还是念念不舍黏在天上，“哎丁丁，你说这智脑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浮在天上呢？”

“关我们什么事？你享受到它一分好处了？”白丁吝啬地斜了他一眼。

“喂你咋还这么偏激？”江海故意搡了搡梯子，把站在最上面补屋顶的白丁吓了一跳，“我妈说要没这玩意儿说不定我们还在到处打仗，到时候你要是缺胳膊断腿的我可不救你。”

白丁把手上的塑料粘合剂示威性地晃了晃，“再多说一句把你嘴巴糊上。”

“说真的，你没好奇过吗？别人都说你爸是从第二世界来的，你问问呗。老师以前是干啥的？有没有见过智脑本体啊？你说也是啊，老师看着那么有气质一人，怎么就和我们住到一起了，居然还收养了你这个混蛋。”

这次“混蛋”刚说出口，江海的头就被空了的喷剂瓶给砸了。

始作俑者白丁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一字一顿的回答，“关你屁事。”

他从小就被克莱恩收养了，克莱恩对他就像千千万万个单亲家庭的父亲对自己亲生孩子一样，既当爹又当妈，既教他身手还教他知识，但是再亲的人也有自己的秘密。自他有印象起克莱恩就没有提到过自己的身世，年幼的时候他也好奇过，他爸给的答案是把他一顿揍还质问他是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跑了，被揍得多了到现在成年就再没问过了。

克莱恩的年纪其实都可以当他爷爷了，一头银灰的头发和蓝色眼睛旁的沟壑都无不显示着男人的衰老，可他始终把后背挺得直直的，好像这天地宇宙之间就没有什么能够压垮他。

有的时候，极少的时候白丁也能刚好碰见他佝偻着坐在桌子前默默地读着什么书或者什么信，那时候的克莱恩才会如同普通的老头一样，但那时候的白丁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江海和白丁俩人互损惯了，好像嘴上不说话就不能干活一样，俩孩子从头顶上的智脑聊到昨晚上复习的功课，最后又提到了刚才的惊险经历。

屋子修好了不知道多久，克莱恩才从外面回来，撑着把破破烂烂的黑伞，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旧皮箱。

他收了伞立在门口，踩着泥泞走进来，把皮箱搁进家里唯一一个贵重物品——大黑箱子书柜里锁好，这才空闲下来招呼在客厅里打游戏的孩子们，问了两个男孩要吃些什么，转身从橱柜深处拿出一罐乌青的酱，拿出刀抹在发硬的面包片上递到白丁头顶，然后拿出个缺了口的盘子装上另一片配着刚热好的米粥端到江海面前。

“爸你这区别对待太明显了啊，”白丁一口把面包片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抱怨，手上攥着个老式游戏机按得啪啪响，头也不回的问，“你又去淘教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