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抱着他的人身体一僵，他缓慢地抬头，眼眶微红，声音嘶哑：“师叔不认识我了。”

应淮序试探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你师叔？”

簿疑苦涩一笑。

“莲月尊说您会回来。我一直在等您。”

“是吗？你等了多久。”

“三百年。”

这个数字自应淮序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后已经听到过无数次，可再次听到它从面前的人口中说出，也还是觉得震撼。

“就算我是你师叔，我也已经不记得你了。你等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结果只是这样，我也甘愿。”

这样都行？

第二周目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淮序犹豫了一会儿，小心问道：“那若是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是否会答应？”

簿疑眼也不眨：“无论师叔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师叔。我只求师叔不要离开我。”

应淮序哑口无言。

面前的人苦苦哀求他的承诺，但应淮序不爱承诺。承诺若是无法做到，轻易开口只会同时伤害两个人。

可是目前林师兄的下落更要紧，应淮序撇开心中的愧疚情绪，哄道：“我答应你，我绝不离开你。”

这句话刚出口，面前的人便落下眼泪。

这是三百年前就该落下的泪水，只因爱人身死一直冻结在眼眶，如今落下，却已经分不清到底都混杂着什么情绪。

我永不离开你——这是多么熟悉的承诺。

可是师叔一离开，就是三百年。

簿疑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应淮序察觉到他的异样，双手停在半空中无从下手，最后还是大着胆子摸了下他的头。

“你怎么了？”

良久，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决真子不怀好意，师叔离他远一点。”

说到决真子，应淮序这时候想起之前忽视的怪异之处。

他们分别是他的师尊和师侄，一个坚定不移地认为他是冒牌货，一个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就是本尊。

他们的判断截然不同，却都这样笃定。难道他们都有辨认的办法？

若真的有，又会是什么呢？

在相貌上，这具身体和前世一模一样，连他自己都分不出来。只除了……耳朵上那颗小痣。

如果这就是师尊确定身份的原因，那为什么簿疑却被隐瞒过去了呢？

应淮序在脑海中问系统：“簿疑不够了解我吗？”

【他很了解你。比第一周目的魔尊还要了解你。】

“嗯？”比一周目还了解他？一周目他们最后可是天天同床共枕，这一世簿疑与他难道还能比前世更亲密？

“是吗？这周目他也跟我一起睡过觉？”

他这话问得实在是纯情不做作，系统扭扭捏捏地回答：【睡过。】

应淮序更想不明白了。

既然睡过，那簿疑怎么不知道他耳垂上的痣？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他转移话题道：“簿师侄之前答应和我去一个地方，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花惊定一早就离开槐陵，对来访者也完全不加阻拦，显然早就料到簿疑会来，说不定现在正等着他们。若能早一点找到林师兄，他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见他回避话题，簿疑落寞一笑。

“师叔还是这样。”还是这样维护决真子。就算没有记忆，代决真也依然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应淮序：“？”这样是哪样？

顾不上这些，应淮序带着簿疑来到牛棚，牵出平日里陪他耕田养花的伙伴水牛。

他坐上牛车，伸手邀请簿疑一同上来。他们的目的地距魔宫甚远，他现在法力低微，用这具猫妖的身体不得跑死。

“路途遥远，魔尊不如和我一同坐车前去。”

簿疑没有上车，却将缰绳接过：“我来驭车吧。”

他在驭位上坐下，不用挥鞭，只需抖一下缰绳，水牛便跑得飞快。到最后竟然四蹄离地，腾空飞翔。

应淮序看得目瞪口呆，这水牛只是凡间农户手中买来的普通水牛啊！

男主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得是多年的老司机才能练出来？

不过几息，眼前的景象就完全变了。他们仍在槐陵之中，但此处没有一棵槐树，无数墓碑破土而出。

竟是一片坟地。

古木树冠撑开遮天蔽日，四处藤蔓环绕，丛丛枝叶间不时有血红竖瞳倏然闪过，到处都危机四伏。

这样阴郁的环境让应淮序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我们到了。”

墓碑后面的黄土并未掩盖上，深坑里木质棺材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个黑洞，盯久了似乎连人都会被吸进去。

“应真君果然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