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应淮序离开魔界，在穹隆上朝下望去，犹豫了许久也没有下定决心。他和师尊之间那些往事跨越了太久太久的时光，剪不断理还乱，或许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最终还是没有前往望舒宫。

仙界是上界，他去不得。好在莲月尊应该也去不得，所以只能想方设法将锚点打在修真界中的师尊身上。

还魂丹碎，师尊心魔已破，这个锚点自然也随之消散。

没有必要亲自前往，应淮序便只是修书一封，简单描述起因经过，由蓝翩翩摇摇摆摆带着飞向望舒宫去。

再往前就是妖界红月境。

应淮序身上有猫妖的血统，红月境并未阻拦他进入。进去后几番询问下得知，莲月尊的确来过红月境，但是很快就离开了。因为他要找的东西并不在红月境中，而在天上。

红月境——这样命名自然不只是心血来潮。

妖族以月之精华帝流浆为圣物，又以千年一次的血月之夜产出的帝流浆为最上品。他们隐居的红月境是六界之中享有帝流浆最多的地方，换句话说，是六界中除了归墟以外，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帝流浆中那些金线将有天壤之别的两个地方紧密联系，这才让妖族隐居千年，从不曾被凡人修士找到。

若非应淮序曾在月车之中沉睡三百年，或许也不会找到。

他们离开红月境后便直奔月车。那只冰砗磲相较金乌实在温顺太多，无需有人驾驭也能夜夜恪尽职守，并且每月阴晴圆缺分毫不差。

去时路上，应淮序一直在努力回忆月车之中有什么可以作为锚点的东西。

他曾在砗磲盖内那颗硕大的珍珠中醒来，眼前所见除了砗磲柔软的身体，别无他物。

真正来到月车跟前，里面的景象也果然和他回忆中的一样。

砗磲温顺地任由他们翻来覆去四处寻觅，只一味埋头赶自己的路。但是找了一路，直到砗磲即将再次重重落入南海，沉入归墟，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应淮序连砗磲壳盖上每一道纹路都细细推演过，却得不出半分有用的信息。

砗磲不横加阻拦，也不多加等待。他们已经离海面很近，快没时间了，应淮序有些泄气地倚着大珍珠坐下来，盯着珍珠上的纹路发呆。

珍珠本不该有纹路，但归墟是极寒之地，自归墟而来的砗磲全身覆冰，一整夜都不会融化。内里的珍珠也结着一层结实的冰霜，呈现出道道结晶。

那些繁密的纹路就像是神秘的字符，应淮序看了一会儿，不知怎的想起一句诗。

珠中有隐字，欲辨不成书。

“缄之箧笥久……”应淮序不自觉喃喃出声，下意识从乾坤囊中掏出那方小木盒。他想要将它打开，盒盖却像是被人偷偷用胶水黏上了一般，用尽力气也无法扳动。

木盒底部的一角突然滴落一粒血红粘稠的液体。

应淮序一怔，随后手心处也感受到黏腻潮湿的触感。他摊开手，掌心处一片血色。

盒盖这时候啪一声自动弹开。

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涌出来，就像是流不尽那般，迅速染红应淮序的手腕，再顺着衣袖流向袍角。

像是有无数血红的藤蔓将他缠绕起来了一般，整个世间在眼中迅速缩小成一个红色的茧，他被包裹其中。这力量毫无威胁，却又不容拒绝，连魔剑的剑锋和炽烈的龙焰都不能将它割断熔化。

世界裂成两片，应淮序站在这头，徒劳看着那头簿疑在愤怒绝望之下疯狂旋转的重瞳。

缄之箧笥久……开示化成血。

血化成的牢笼终于破开，无尽的血液从顶端倾泻而下，朝外奔腾而去。应淮序看着周围苍茫的新世界一寸寸被血色占据，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换上一身红衣，皎月流纱如同血雾在周身翕动。

他顺着奔涌的血色走去，经过一处血潭时微微驻足，在满池红莲旁略作流连，随即提步离去。

他来过这里，就算这里被染成一片血红，他依然熟悉这里的莲花和珙桐树。

珙桐树下红色的鸽子哗啦啦飞来，在他周身盘旋一圈后又扑棱棱飞走。它们在树下一座血红的宫殿停下，落在飞扬的檐角上，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应淮序推开门。

大门正对的是一张巨大的红木床，无数红色纱幔自床顶垂下，重重叠叠，掩映着床上人的身影。那人坐在床边，隔着层层轻纱，目光也宛若实质向应淮序看来。

应淮序掀开纱幔走进去，那人的真容证实了他的猜测。

莲月尊。

应淮序不解：“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在送我的珍珠上打了锚点？”

莲月尊淡淡道：“与空间术无关，是言灵术。”

“我还是不明白。”

“言灵不只是语言，还是文字。珍珠只是珍珠，不过是来自归墟，附有一片你的残魂而已。是那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