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好过
“有本事当我面说啊。”
一道清亮的声音横斜地插进来,随之而来的是薛献的手。
他的手猛地掐住彭浩的下颚强迫他抬头,骨节凸起,青筋也蜿蜒着爬上来。
“欺负人很爽是吧。”薛献咬牙切齿地模样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本来还在我脸上的短手滑落,几乎就在那个瞬间,旁的三个男生眼看形势不对也冲上去拉薛献。
“你那么护着他干嘛……”彭浩的头宛若待宰的猪头肉,本来就肥胖的脸颊被那么一捏两侧的肉都快溢出来。他说话吞吞吐吐,整个脸憋得通红。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目光狠毒下来,强撑着要把话说完,“邹池他就不是好种……”
我蓦地顿在原地,忽然就懂了彭浩要干什么,捏着书包带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出起汗来。
薛献没空听他废话,手上的劲又使大了些。
“他们一家子都是败类……”彭浩的呼吸都变得短促,嘴角却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他哥,是个小偷,偷了我哥的……”
“薛献。”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够他的手臂,想要赶紧把薛献从这里带走。
没有人会跟疯子,赌鬼和小偷家的人做朋友的。我脑子里闪过彭浩的讥讽。
时间陡然倒退回五年前,一个胖胖的男生在回家路上的巷子里朝我吐了口口水。
“邹池,你别以为你什么都没做,”他一把拽住我的头发往后扯,语气全然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阴森。也是他说出了永远打在我身上烙印的话。
“你身上流着跟他们一样的血。你做不了好人。”
我本来是不怕被别人知道的,因为我不在乎。
可薛献不一样,他是第一个对着别人说出“这是我朋友”的人。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句话后有了质的转变。
如果被他知道了会怎么样?我甚至都不敢去想那张本来带笑的脸上挂上熟悉的厌恶。那种被当成垃圾,当成瘟疫一般被人避之不及的眼神会透过那澄澈的眼睛滋生出来。
他不能知道,他绝不能知道我家的情况。
“走吧。”我走过去,把本来扣在彭浩下巴上的手一根根掰开。
松手的一瞬间,彭浩发出响亮的笑声,甚至笑得直不起腰来,在一旁捂着肚子。
薛献的胸膛起伏着,眼睛还死死盯着面前的胖子,俨然已经怒火中烧,恨不得把此人大卸八块。
“你确定?”他的视线没有挪开,仿佛只要我一句话就能冲上前去把彭浩的脖子绞断。
我抿唇没有答话,只是过去拉他,意味再明显不过。
“行。”薛献点了点头,也没问我为什么,只是僵硬地跟着我走。
快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彭浩还好闲以瑕地冲这边喊:“薛少爷,下次还来啊,给你把这故事讲完呢!”
“别理他。”我脚步顿住,安慰地拍了拍薛献的肩膀。
“你真的……”薛献转过来,皱着眉头。
“没事,你先走,我去洗手间一下。”我朝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等下就来。”
薛献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点点头。
我的笑一直僵在脸上,直到他完全走出去一段路才倏地收起来。
彭浩说的对,我确实做不了好人,但他这个好人,当的未免太嚣张了些。
返回教室的楼层,我打开水龙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洗着手。
半晌,身后传来熟悉的骂声,“我艹薛献他大爷,给老子搞得那么痛,看我不……”
来了。
关上水,我甩了甩手上多余的水珠,凑过去拍彭浩的肩膀。
“哎?孔涛宇,你……”他的头还没转过来。
不过,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我一拳打到他的后脑勺,把他从身后踹翻在地。
一下,两下,三下。
我没有说话,只管埋头闷声打。
毕竟是在那种不伦不类的家庭里出来的种,打人这种东西被打多了自然也会那么两下。
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那种吃不了亏,宁愿杀敌一千也要自损一千二的人。
既然我被你这样羞辱,那就都别好过。
我不贪图多,解了气就撒腿就跑。
狂奔到校门口才隐隐有些实感。
伸出手看了看,脑袋有点乱。我这算是,打人了?
说实话内心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愧疚或是害怕,只是觉得这手有点不太干净,到时候不能去拉薛献。
进了保安室,我进去洗认认真真的了个手才出来。
巧的是一转头就碰上了薛献。
“你不是回教学楼了?”他狐疑地看着我。
“脏了。再过来洗一次。”我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