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

天微微亮，云层边缘晕出点点红。

苏晴已经收拾好了一两套换洗的衣服，挎上大包出发了。

省城回老家，先要坐五六个小时的大巴，走在山里穿梭的高速，到了县城后再坐两三小时的中巴，才能到村口。

全程八九个小时，中巴车还是那种过了五点就没车的那种，不早点起床赶着时间走，那还得在县城睡上一觉。

苏晴用一根金色簪子把长发挽起，穿一件米白的亚麻上衣，配七分褐色亚麻阔腿裤，露出一截细细的小腿，在汽车站静静等着第一趟大巴。

汽车站的人还很少，也许是看她穿得比较轻松雅致，偶尔有路过的人回头打量她几眼。

苏晴摸摸屏幕才暗下去的手机，七点多了，离第一趟大巴只有二十分钟。

去县城的路好走，到村口的路却不好走，全是泥巴路，一车多宽，遇上下雨天，对面来个车都不好过，车也不多，通常都是塞到车里实在塞不下人了才走。

好不容易到点了，苏晴第一个上了车，挑了靠后的靠窗座位坐下，她后头上车的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西装革履，一双长腿几个跨步，就跟着苏晴的后头就坐下了。

一片阴影压下，苏晴皱了皱眉，整个车零零散散四五个人，座位多的是，这男人偏偏选了挨着她坐着。

她站起身，四下张望了一圈，又斜眼看了身旁稳坐不动的男人，希望他能体会自己的意思换个座位。

然而男人右腿一翘，拿出黑色的丝质眼罩一戴，舒舒服服地靠上了后背。

苏晴气哼哼地，双手环胸，重重坐下。

身旁男人个子高，再怎么瘦块头也要比她大，大巴车每个座位都不大，稍微胖点的人都会觉得有点挤，这样，才两座的位置就被他占了一个多的空间。

苏晴斜着眼睛偷偷打量他，黑色眼罩遮了上半张脸，下巴微抬，她的视线顺着清晰的下颚线下滑到西装包裹下紧绷的手臂线条。

想什么呢！

苏晴暗自唾弃自己，身上的麻烦事一大堆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帅哥，真是讨打。

殊不知，她转头望向车外后，身旁的男人朝她的方向侧过头，像在透过眼罩观察她。

车子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临到中午，司机把车开进了服务区，喊乘客们下车，休息一个小时后再开。

有些第一次坐大巴的乘客骂骂咧咧地下车了。

苏晴下了车，视线下意识地跟随着前方瘦高的身影，看着对方进了休息区，要了一瓶水。

忽然男人掉头看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直直望过来，一动也不动，射过来的视线简直犹如实物，让苏晴如坐针毡。

她硬着头皮，装作去买东西吃的样子，拿了一盒方便面，站在收银台面前期期艾艾，透过眼角的余光发现男人还在盯着她。

她仰头深呼吸一次，嘴角拉长，表情严肃地朝男人走去。

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苏晴竟然赶直接面对他。

“我认识你吗？”苏晴一开口就毫不客气。

男人抿唇，皱眉头。

“不认识我你大巴车上干嘛做我旁边？当时那么多空位置，做我旁边，是不是对我有想法？”苏晴不管他回不回应，噼里啪啦接着讲了一大堆。

可气的是，男人听完后，不致一词，转过身去，摆出一副就是不搭理苏晴的样子。

气得苏晴一头倒仰，也没办法，一屁股坐下，大声吸溜着方便面，男人看过来，她就一眼瞪回去。

短暂休息过后，男人依旧坐在她旁边，戴上眼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苏晴半点不怵，安静地坐着，任窗外倒去的风景印在车窗玻璃上，却一点也印不进她的眼睛。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已经下午三点了。

苏晴下了车好好伸了个懒腰，高举的拳头还没放下，她发现坐她身旁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垫着脚看一圈，在车站出口的人群里找到了鹤立鸡群的那个人。

她自嘲地笑笑，调了个头，挤上去村口的中巴车。

老家这边大多是山，回村口走的也是山路，只是高速那样方便，要绕着山走。

通常是才绕弯这个山头，又要绕下一个山头。而这种山路走起来特别险，很多时候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深渊的悬崖。

老家这边白天可能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车窗也都关了，车辆里臭哄哄的气味随着颠簸的节奏一股一股朝鼻子底袭来。

苏晴坐在倒数第二排，费力打开一小半车窗，甩了一下酸痛的手臂，忍住鼻子底下的臭味，一脸的麻木，脑袋空空看着山壁从她眼前倒飞而过。

这时，邻座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晴一转头，看到放大的一张皱巴巴黑黢黢的脸，吓了一跳，后背靠上了车窗，搭上她肩膀那只干枯带了些许老人斑的手也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