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

褚老看着身旁这位北周最年轻的上品大员，悠然一笑：

“胥相的庸人之解，应该是可创懋庸之人，庸中皦皦之意。”

竟可这般作释……

胥昭眉头轻挑，不愧是老国公，着实巧思，如此贬字，亦能找出良意来。

“毅德公的“庸”字实属妙解，但若放在在下身上，便是折煞在下了，实在是消受不得。”

“你啊，总是低视自身。”

胥昭温然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再说什么。

云层中破光之势愈显。

老国公分辨的清楚，这位宰相，非是寻常客套谦逊之辞，而是的确作这般想的。

他看着因为辉映了苍穹隙缝间透出的几缕雨后清光而有跃金之感的江面时，忽然有些感慨，人贵在美而不自知啊。

人生而庸常，食色贪欲不可免，自命不凡尤未觉。

倘稍读诗书，便目空一切，本是草包饭囊，还自诩满腹经纶。

世上伦理道德只为他人而设，己身唯一可身体力行的典故仅为夜郎自大。

顾影自怜赏己美的不可方物，滥竽充数还谈恃才傲物，只可惜空留之物破败的见笑大方，以致于令人不忍直视。

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胥相，我所见者甚多，但鲜少得见能同你一般之人，年少遽然显贵者，处世中罕见可作如此稳重的气度。”

“国公可是高估在下了，在下其实为人较为鲁莽，易心浮气躁。倘若遇事，在下亦然不能做到静心处理，也常意气用事，若不是总有如您一般的贤者提点一二，恐怕早已犯下大错，误了朝政民生。”

短暂的静寂过后，老国公似轻叹一声，听不分明。

“非也，何来有浮躁之说，最多不过是豪迈慷慨的少年气罢了，世道浇漓，正需间或出现这般的毅然不羁，洗去那份凉薄与压抑啊……”

……

言犹在耳，胥昭却记不起他当时答复了什么，只记得后来是毅德公为他安排了回腹里的行程。

老国公还是同记忆中的一样，除了多了些无可抵抗的岁月雕刻下的留存，仍然是那副和蔼随性的模样。

胥昭站位本就在前方，正搀扶着老国公的礼官一见胥昭就暗松了一口气，若能让毅德公站在此处正好，不管是顺次还是名位都极为合适。

只是不知宰相大人会不会多心。

礼官适才求助似的看向胥相，胥昭尚未发话，没承想老国公一见是他，便很是欣喜地快步冲着胥昭走了过去。

胥昭明白礼官之意，刚好他也想让褚老站在这里，顺便还能做个人情，便顺势自然的一躬身，又被老国公以似曾相识的动作扶了回去。

“胥相不可。快快请起。”

胥昭也是油然而生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老国公摆摆手，谢过礼官辛苦，示意自己可劳累胥相照料，礼官笑一躬身，便退开去登记名册了。

此处不便多言，胥昭连忙给毅德公让出了身前的位置。

褚老和颜悦色的道：“叨扰胥相了。”

“毅德公何出此言，本就是应做之事。”

礼官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侯在褚老身侧，随时准备扶着老国公。

毅德公虽然看上去仍是硬朗，但毕竟年逾古稀，如此寒天，他的腿脚已然不太灵便，能让他老人家亲来的事情，绝非寻常。

不知怎的，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毅德公此次来，莫非是与南疆之事有关？

随即胥昭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有些自嘲一笑，他何德何能有如此大的殊荣，竟劳累毅德公专门为他跑一趟。

还是静观其变吧。

今日朝会非是日参，乃在京留任之官皆需参与的朔参朝会，场面便更为宏大些。

随着钟鼓司的鸣钟响起，清脆的净鞭声回荡在大殿前。

众官有条不紊的进殿。

北周先皇体恤臣民，一改前朝官员陈列殿外跪奏听传之风，召令诸官立于太宸殿内即可。

难得的大殿扩建也只是为了将所有官员皆容纳入殿，避免气侯无常使群臣受累。

殿内火墙地笼齐备，温暖的让人有些恍然，即使殿门尚在敞开，也感觉不到凛寒。

待诸位官员按位列序整齐，司殿监便扯着嗓子唤道：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顺尊皇帝刘晟颢。

北周武帝刘赫翎的嫡次子。

延承六年，太.祖长子不幸病逝，举国哀悼，以太子之礼厚葬。

延承九年，尚属孩提之年，但顺次位嫡的二皇子即被先帝暗诏立为储君，主东宫之位，行太子之实。

后于延承二十七年，太.祖驾崩，取传位诏书，二皇子刘晟颢奉天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