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壳
在路过水果店时,林宁下车去买了些水果,拜访多次的经验让她知道了江父江母最喜欢的水果。
江眠溪看着林宁一只手托着满满一箱的晴王葡萄,另一只手还艰难地提着一颗榴莲努了努嘴一脸认真的小模样,不知不觉间竟也跟着紧张起来。
后备箱的车门从打开到关上,江眠溪全程都处于一种灵魂出走的状态。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的?江眠溪百思不得其解。本来只是简单地回来找个线索,现在有了林宁的加入反而还变得复杂了起来。
你是作为受害者家属来寻找线索的,你不是来拜访岳父岳母的啊喂!
换作是她压根就不想给他们带什么水果,他们又没尊重过她、理解过她。刚要出声制止她的江眠溪在看到那人紧张却又不容置喙的眼神后,张了张嘴,又默默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了。
两人到了江家老宅后已经快要中午了,那是一个坐落在市中心的年代悠久的别墅,却又被层层荷花所包围,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
住在这样的房子中,房主人大概率也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政治的人。
站在大门口,二人昔日的质问至今仍声声入耳。
是啊,她凭什么说江眠溪和自己在一起会得到幸福,自己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融入到一个家庭当中去?
想要按下门铃的手指还保持着伸展的姿势,就这样悬在半空中进退维谷。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江眠溪知道,横亘在她们之间的绝不仅仅是所谓的勇气和诚意 ,而是她踽踽独行的十八年和后来动如参商的那四年,有这二十四年的伤害在前面,她还愿意和我回家吗?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发出一点点声响,生怕一不小心就就惊扰面前的美人。同时,她也既忐忑又期待着林宁的选择,这一次,她会坚定地选择我吗。
可是林宁迟迟没有动作,于她而言,这绝不仅仅只是按个门铃这么简单。
这意味着她亲手打破保护了自己二十四年的龟壳的开始,见到了这样不堪的我,她还会接受我吗。
林宁哪里知道,自己一直视作屈辱的过往,在江眠溪看来确实很了不起的存在。
在她刚刚得知她的身世时,她的心里是震惊的、难以置信的;平复下来后心里是经久不散的心疼;直到她亲自去走她走过的路,见她见到的世界,她对她的感情中又多出了厚重的敬佩,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仅一次就感觉快要疯掉了,而她却是一整个童年。
在三观还没有形成的时候,就早早遭遇了人世间这么多的不幸,而旁观者是永远不可能切实体会到她在当时的痛苦。
而她现在还可以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究竟是做出了多少努力。
自己是不是太逼迫她了?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却在做着这么自私的事情。在面对林宁时,江眠溪总是会想得比平时更多一些,可能就是越在乎就越慌乱吧。
林宁倒是没有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如果打破躯壳是和江眠溪更近一步的必经之路,那么她宁愿是由她自己来主动打破的。
她只是在考虑,如果将她并不美好甚至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的过去公之于众,那么势必会影响她现在的能力,那么再想通过线索来找人的把握就小了很多。
她不敢拿人命去赌。
看着犹豫不前的林宁,江眠溪还是不忍逼迫她,先她一步按下了门铃。
好在二老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为难她们,倒也算是畅通无阻了。
不过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一向反感他们的林宁,这一次竟是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大方得体的笑容,双手递上了礼物。
“不好意思伯父伯母,路上走得急没能准备什么礼物,一点点水果是晚辈的心意,虽然礼物只有一点点但希望你们健康长寿的心意不止一点点,还望您们千万千万不要嫌弃,下一次我一定会提前备好礼物再来拜访的。”她说得很谦卑,甚至在说完后还真诚地向他们鞠了一躬。
二老互相对视了一眼,江父还是哼了一声,先往书房里走,见她们没跟上又不轻不重地赘述了一句:“还不快跟上。”
林宁先是懵了一瞬,旋即就反应了过来,立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生怕他中途反悔。
江母把江眠溪拉到一旁好奇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上大人是什么意思。可是就连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之前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他们究竟是怎么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完成的“和好”,玩呢!
书房里的两个人均面色沉重,显然江父已经知道她们此番前来的目的了,可林宁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仅凭他的几句话,其实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