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与现实
乔司使劲按戳电梯按钮,圆形按钮上的薄皮塑料都被她戳了开来,可赤红的电子数字久久停在九楼不动,她心凉了半截,那是她家的楼层。
她踉跄着跑向消防楼梯。
挞——
挞——
楼道里回响着密集的踩踏声,空荡放大了焦急的情绪,燃烧了乔司的理智。
“呼…接电话!…接电话!”
乔司死死掐住手机,额间滴落的汗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下晃出水花,模糊了屏幕,通讯录置顶的号码已经拨打无数次,没有一次接通。
她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冷汗在绷带上渗出一层又一层,挥臂幅度受到限制,高频度摩擦在颈后磨出网状红痕,硬生生多出一股外力阻止她。
乔司粗喘着一把扯掉绷带,疾速飞奔上楼……
快到了…快到了…
漆绿铁门渐渐进入视线,斑驳的铁门有许多漆皮掉落的地方,在破损边缘处,有的泛黑,有的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乔司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原本就这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汗水滚进了她的眼睛,更大滴的液体又从她眼里淌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
乔司躬身立在门口,缓缓靠近。
忽然,楼道灯灭了。
骤暗的灯光带走了所有的温度,乔司背脊直泛凉意,她不自禁抖了一下,暼见铁门开着一条缝。
黑暗中,缝隙漏出来的铮亮光线刺痛了乔司的眼。
她记得,出门时她锁了门…
乔司喉头蠕动了一下,左手勒紧脏污的绷带,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推开了门
屋内的光线倾洒到阴暗的楼道,笼罩住乔司,她偏开头适应强光的照射,待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怔在了原地。
久未蒙面的父亲穿着碎花围裙,手里端着两盘菜正往桌子上摆,不成调的曲子从他鼻腔里哼出,将乔司强行拉进另一个时空。
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拿完成绩单放学回家,父亲永远都做好了饭菜等着她。
乔司迈进门槛,恍惚地抬起左手,仿佛手心里本该有一张成绩单,她朝父亲走去,伸手递给他。
穿着围裙的中年男人双手油渍,用手肘蹭了蹭女儿没受伤的胳膊,“回来了,你找你妈吧。”
找姆妈?
找姆妈做什么?她从来不会给我签字。
乔司觉得父亲很奇怪,她看向客厅,陌生的母亲岳溪和鹿城坐在沙发一隅说话,身侧还坐着偶尔点头附和的嫂子南浔。
鹿城为什么会在这?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厚,可被乔司硬生生压了下去,她很久没见到亲人了。
滋滋——
食用油与少量水的化学反应驱使乔司看向厨房,乔司放眼望去,久未使用的灶台前还有个穿围裙的陌生男人在颠锅,似乎是她亲哥。
一切都是陌生的,眼前像是加了一层陈旧模糊的滤镜,比梦更加不真实。
“你杵在那干什么?去帮你爸爸端菜!”震天雷的吼声。
乔司吓得一哆嗦,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恐惧翻涌上来,见到母亲的生理性害怕粉碎了模糊的滤镜,可眼前的美好依旧让她不敢认领。
仿佛是跨越了时空,明明都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地点,但在不可能的场合交叠了,幻化出做梦都无法想象的场景。
乔司双脚钉在地上,生怕自己一动,这场梦境就破碎了。她怀疑是晚上的那瓶白酒,即使没有喝下去,但高浓度的酒精已经渗透毛孔麻痹了神经,才会在眼前出现这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她眼睛眨了眨,喝酒会这么美好吗?
岳溪瞧见女儿进了门,站着好一会了,连声招呼也不打,浑身脏兮兮的,手还挂着,看着就来气,冷声道,“还站着?”
母亲的冷言冷语就像枪炮,第一炮是警告,第二炮就直往你心口上来了,乔司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真切存在的!
她恍然想起鹿城为什么在这。
当幻境变成现实,乔司反而害怕起来,像是突然被母亲翻出自己藏匿许久但忘在角落里的日记本,羞耻又害怕,但又期待母亲的反应。
她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小心翼翼观察母亲的反应,面色严肃,看起来聊天内容不是很愉快。
乔司心里哀叹一声,脚步虚浮起来,不愉快的内容不会是她吧。
“姆妈,浔姐。”
乔司凑近打了招呼,没去帮父亲端菜,两个大男人在厨房就够挤的了。
没人理她。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见母亲没有别的吩咐,慢慢走进三个女人坐着的沙发,神色惴惴。
家人来得很突兀,事先也没给她打个招呼,不知道会不会吓到鹿城,她做贼似的与鹿城打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