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落下泪来。
她牵动嘴角,试图笑上一笑,却觉两颊僵硬得不像话。
原来是梦啊。
宁清越吸了吸鼻子,支使着采薇为她再洁一次面。期间又听采薇支支吾吾道:
“公主莫听底下人嚼舌头,奴婢…奴婢待会儿便去处置了他们。该罚俸的罚俸,该发卖的发卖,一个也不会落下。”
前些日子她一意扑在病榻前,并不曾注意旁的,更别说底下人的闲话了。故宁清越此刻只淡淡问:“他们说的什么?”
此言一出,采薇便知是自己想得差了。她虽极不情愿让宁清越知道这些个糟心事,却更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她道:
“说…说太子殿下是为了替您挡箭,才受了如此重的伤。”
至于旁的,像“躺在床上的该是晋阳而不是太子”一类的话,采薇是万万不敢在她面前提及的。
“燕园的规矩是愈发松懈了,”宁清越淡淡扫她一眼,撂下一评。
这一句说得极轻又极重,以至于最后一字的尾音还没落在青石砖上,室内就跪了一大片。
便在这凝滞的氛围里,她轻笑出声,后亲自扶起采薇,声音和婉:“本宫也知晓,这些时候你们都不容易,人心惶惶也是难免的。”
“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些都不应当成为懈怠的理由。采薇你在京时便能将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没道理来了燕园,反而不能了。”
采薇低垂着眼,回话声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奴婢失职,晚间自去领罚。日后定不再教您操心。”
宁清越望她一眼,起身踱至梳妆台前,招手示意她来为其梳妆。
其他人在此时也便一齐动作起来,一改往日颓迷之象,井井有条、分毫不乱。
未多时,一应事宜都已收拾齐整。采薇正躬身来请,问妆容是否合宜。
宁清越随意应上一声,睇向铜鉴中的面容。
既娇且弱,惹人哀怜,是她一贯的作风。
她未置可否,瞧过一眼便收回视线,随后便起身向外行去。
这时的太阳已然全数坠下去了。但道路各处都已点起灯笼,映得比白日还要亮堂。
宁清越一路绕过九曲连廊,又行过几座桥,方至太子院前。她一路行得急,薄汗覆上额间,但耳下两粒碧玉耳坠分毫不动。
于房前略整仪容,她迈步踏入其中。
室内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药气,加之久不通风,身处其间总让人平生起躁郁之气来。
“五妹,”见她前来,穆王宁容琛即刻趋行几步来迎,又在瞧见她面色之时徐来一叹,“你属实当再歇上一会儿。”
老皇帝子女颇多,序齿时不分男女嫡庶,单以年岁相论。譬如宁清越为先皇后所出,行五,则兄弟姊妹间一概称其为五姐/五妹,获封前亦多称之为五殿下。
又譬如太子宁容琮,行二,为老皇帝跟前最为得脸的贵妃所出。
大皇子早夭,而先皇后膝下仅晋阳一女。自其逝后,老皇帝并不曾另立新后,仅仅将二皇子宁容琮立为太子。
立嫡立长,他占着个“长”字。
“无妨,”宁清越一壁扫视着内里形容,一壁摆手道,“二哥一日不好,我歇也些不安心。”
宁容琛留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七妹他们这些时日也累了。我瞧着这儿情况也平稳下来了,便做主让他们回去歇上一歇。”
“也好,他们年岁尚小,不必同我们一般一直守着,”宁清越颔首,她的目光落在宁容琛同样疲惫却隐隐带着些亢奋的面色上,随后又向里探去。
宁容琛默了一息。他望着宁清越愈发单薄的身形,骤生感慨。
他这个妹妹素来柔弱堪怜,但经此一事后却作风强硬起来,行事也颇见执拗。
此虽非当下女子所崇尚,但作为兄长,他还是很为她高兴。
况且她说七妹他们年岁尚小,但她自个儿又比她们大上几岁呢。
他的眸光追随着她,一齐落在太子身上。狭长的眼睫微微垂落,遮住眼底的波澜。他道:
“随行的太医到底不如宫里来得医术精湛,经此一役后,汝南这边的医者又不敢轻信。只盼着京畿来的太医早日抵达才是。”
“好在二哥有天神垂怜,近来状况已然稳定上不少,我刚刚也能喂不少汤药下去。”
“毕竟,由我暂掌大局也只是权宜之计。”
大齐素来将农耕之事看得极重,最怕的就是老天爷不给饭吃。
近来关中部分地区鲜少落雨,而老皇帝沉迷酒色已久,自是懒怠舟车劳顿外出祈雨。
于是他以国事繁忙为由,命太子代其祈雨。太子临行时又捎上了几个年岁稍长的弟妹,权当是一次外出踏青了。
而今太子尚在昏迷之中,一切事宜便都交到穆王手上。他虽有野望,但行事颇显稚嫩,如今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