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星之江祁(下)
感到不安,务必要将之除掉,却又忌惮其人修为莫测,哪怕即刻招来断魂楼的人,也没有一次就将其彻底钉死、再也翻不了身的万全把握,不敢轻易下手。
正好“师徒”一行来到此处,只远远从楼上瞥见,常年闯荡的直觉令他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两人是同样难以对付的敌人。
作为嗜血的鬼邪,幽影们私下每日都会购回一份带血的生肉。虽然一向做得隐蔽,并不引起旁人注意,但江祁是何等心思玲珑的人物,一点风从眼前吹过都能让他嗅出途经之地发生了哪些大事小情,落在他这样的有心人眼中,就有全然不同的意味。
兼且谢重珩的一再试探,尤其是直接提到南疆境,令他以为二人也许察觉了他的什么秘密,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他特意将师徒一行的住处安排在临近摘星阁的听雨楼,又伺机将乔夜的线索透露给他们和断魂楼。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将两个敌人摆到一处,让他们先杀个天昏地暗,他在旁边安静地看戏,才好坐收渔利。
江祁神色不变,连眼神都不起丝毫波澜,微笑道:“凤先生谬赞。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见笑了。”
碧色狐狸眼幽幽看了一眼房间里仍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傀儡偶人,凤不归似笑非笑,拖声懒调地:“江老板这一整套连环计,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何况还有南疆境巫氏的傀儡术。或许,我应该称你一声,巫公子?”
青年商人平和如故,深邃面容上笑意不变,坦然道:“在下用了巫氏之物,却并非巫氏之人。在下是个商人,自然只谈生意,有许多东西都是可以花钱买来的。”
他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两口,神色安稳,声嗓平静,不见半点异常:“傀儡术虽精妙,但又怎比得上贵师徒,连随从都不用活人,而是施了秘术的奇物,却又有血有肉,与常人无异。”
“说起来,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在下足迹踏遍大昭,甚至曾远赴海外,竟从未听说过这等功法,枉称自己走南闯北。江祁斗胆,请教一下,凤先生是何处来的高人?”
凤不归定定看了他一会,唇角终于慢慢弯出一点微笑,又温柔又妖孽的模样,但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懒洋洋地道:“我的来历你不用打听,但,我既然敢来,你当我真就不知道你的底细么?”
“杀死我那随从的蛊虫若非出自你之手,你又如何得知他不是活人?动手的如果不是你,就是乔夜,只不过蛊虫纵然为他人所控制,你作为饲蛊之人,也会有所感知。”
“这套连环计,从任凭乔夜盗走蛊虫杀死唐枫开始,到伺机夺得并藏匿帝王暗卫的尸身,到刻意引我师徒与其在武陵源雅座门口相遇,激得他为求安心,贸然以传音丝查探我师徒,到一边命人抛出唐枫身上那只蛊虫,让我们怀疑其真正身份疑似尾鬼高手,一边引来断魂楼裁决司,矛头直指乔夜,到将我截在此处,却将乔夜放出去,让小徒孤身与之对上,步步相扣,严丝合缝。”
“阁下对整个局面的掌控之稳,对人心的把握之准,堪称算无遗策,实在令我忍不住要佩服你。”
那张颠倒众生的妖孽面容上果然显出了几许半真半假的赞叹之意,凤不归略略一顿,方才接着悠悠道:“纵然抛开修为不谈,有这份心智,也难怪你几乎全然脱离家族后,白手起家,竟也能靠自己闯荡出一片天地,组成一支庞大的地下势力。若是我没猜错,你的势力并不仅限于这区区抚星城中。”
“现在,巫公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非得杀乔夜而后快了吗?哦,对了,还有我那随从?”
江祁从容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水,微笑着略略叹了口气:“凤先生抬举了。在下一介平民孤儿,自幼凄苦无依,随商队天南海北,漂泊不定,连来历父母都无从知晓,哪有什么家族可言。只是做着点小生意,免不了阴差阳错,会知晓一些客人的秘密。”
“这位乔夜公子,贵师徒大约也猜到了,并非大昭人,而是尾鬼高手,且极有身份。尾鬼尚武,一个双重尊贵的人冒着败露必死的风险,以这种方式孤身潜入大昭,关注镇守一境的世家动向,若说没有极大的图谋,作为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在下是不信的。”
“尾鬼野心昭昭,在下虽身份鄙贱,却也牢记着自己是大昭的子民,眼看尾鬼细作在眼皮子底下施展诡计,纵然自己能力微薄,说不得也要想尽办法,提供便利,让身边有本事有良知的大昭人出面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