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但没完全活
祝遥只放肆地哭了几下,又压着做回那个波澜不惊的人。于是我问祝遥为什么哭了,祝遥不回答。我又问祝遥这是哪,她还是不说。我记得说过谎的人会受罪下拔舌地狱,难不成祝遥被拔了舌头不成?
一旦冒出这个年头,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从棺材中跳出来,谁知这棺材太高,我重心不稳直接跌到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祝遥身边看向她的脸问她:“他们拔了你的舌头?”
祝遥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她一双眼睛都是红红的,我一爬过来便发现,她一定哭过不止一次。
祝遥用手向上拭泪,擦了两下,一把握住我的手问:“你是不是二郎?”
二郎?二郎是谁?我正要开口反驳,谁知张嘴的瞬间喉头传来一阵气涌。我没忍住掩面而吐,一阵腥甜。
祝遥顾不上干净径直拿帕子接住血污,她双手依旧冰凉放在我脸颊上,散去我气血上涌时的燥热。我在祝遥搀扶下起身,可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爬出暗室后双目许久不见阳光,刺眼得很。我躺在地上将头扭过去,就看见随我之后爬上来的祝遥。
她小心无比,但难掩眉目间的欢喜。
仅仅一句二郎便值得她如此。
我才是那个最傻的人。祝遥口口声声对我喊着二郎,什么爷爷的托梦,什么废庶人的墨宝。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祝遥施计骗我进圈套的幌子。整个事件我历历在目,从奔赴千里之外的平安州开始,到枯骨墓室荒宅银针,我不过是祝遥用来招魂的一个祭品。想到此处我难免心酸,那些没由来的信任与偏心都给了一个费尽千辛万苦只想利用你的人。
我从那一刻起开始恨祝遥,她哭得眼眶红红,于是我像恶作剧般紧攥起祝遥的手。祝遥被攥得发疼却一言不发,她的目光里满呈着期待,期待到有一瞬间我都不想打破这场闹剧。
近墨者黑,我自然能学到三分。
我轻轻放手,不顾祝遥手上勒得发红的痕迹,轻轻摩挲她凸起的指骨,“二郎死了。”我毫不犹豫地说,刹那间祝遥脸色变得异常精彩,虽然我嘴边渗血一幅病秧子的惨状,倘若祝遥身边有兵器的话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你最好骗我。”祝遥话语凉薄,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还要出言嘲讽,可惜忽然鼻间一热。我用手一摸竟是鼻血竟流了满手。再一看好像有五六个祝遥冷眼看着我,我想要伸手拉她却怎么也摸不到。于是我挣扎着爬起来,不成想一用力又是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间又想坐小船般晃起来,我此时最讨厌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于是我用力的睁眼企图驱散黑暗。结果刚一睁眼,就看见祝遥冲着躺在地上的我踢了一脚,小腹旁立刻传来痛觉。我知道我还活着,于是我立刻爬起来。这一起来眼前又一阵眩晕,直直朝地上倒去。这把又完了,我没什么力气只好准备迎接这一摔。
我眼睛都闭上了,谁知手臂硬生生被人一拉,我径直倒在祝遥身上。而祝遥被我这么一撞,踉跄几步后才用腿撑住。扶住我手臂的手也即刻松开,“站稳。”
我扶着头站直,颇为无奈地说:“谢谢啊,不过我身体好像变得有点差。”我没有怪罪祝遥的意思,谁知祝遥可能会错了意,破天荒地跟我说:“是我不好。”
我反复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词语,可当真确认是不可一世的祝遥跟我说了抱歉后,我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能干巴巴不去理会祝遥的道歉,“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我知道我现在身体差得很,这么说只是不想让祝遥把我当成累赘罢了。
对于祝遥来说,世间应该不会再有我这样愚蠢的人,也不会有如此好做的买卖。三言两语就能骗到,明明是抵命的勾当然后用一句是我不好就能轻而易举地抵消。
显然祝遥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有些惊讶我的妥协,“我们从外书房跳出去,这里外面是私巷。”
原来祝遥早就安排好了,我不由得感慨一句说:“你对这里好熟悉。”谁知这句话正好触到祝遥命门,她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外祖家。”
顿时我便懊悔自己说话口不过脑,尽力找补半天,只能冒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我不是有意的。”
家逢巨变,想来这些年祝遥从官家小姐沦落到家奴,定然遭受了许多我不敢想的苦痛。
外书房这个地方没有受到什么破坏,庭院中还立着一处巨大的雕着青竹的大影壁。祝遥绕到一个干涸的水缸前停步,“顺着这里爬上去”祝遥一边踩住水缸一边借力跳了上去。她身轻如燕轻轻一跃便跨上墙头,“我在下面接你。”
我惊叹祝遥身手竟这样好,“你会武?”
“防身罢了。”
待到我爬上墙时才发现我必须承认我是个废物这件事情。无论是从小还是到大,我都只能走到趴在墙头那一步。哪怕祝遥已经算好了方位等着接住我,我依旧死活不肯下去了,因为我这一跳定然会砸到祝遥。
我坐起来叫祝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