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平日里到归州不过几日，但为了避祸，车夫绕了很多远路，走走停停，躲躲藏藏，等他们抵达归州，已是半个月后。

高瑛是高邗已故堂兄的第三子，还未成家，因此仍住在他的大哥高璟的府宅。

二人此次虎口脱险，从平州一路逃难似的回到归州，着实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高瑛的母亲连着半个多月都是以泪洗面，见到高瑛平安回来，抱着他又是一顿恸哭。

高月见此场景，有些触景伤情。从她被掳出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她重生以后，和家人并没有分离过这么长时间。

人暂时得到了安歇，平静下来后，便容易胡思乱想。

夜深人静时，高月独自坐在房中，看着月亮高挂在空中，朗照着庭院，心里只有无限的悔恨。

她知道自己完完全全被纪行之戏耍了。她还说什么重新认识的傻话，自以为清明豁达，其实被他摆弄得团团转。

他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什么私心。唯一的私心肯定就只是利用她。

她完完全全弄巧成拙了，不仅没能成功毁了他，反而让大成朝的混乱提前了这么多年。这一切，都是她擅自改变命运的罪过。

高月抱着膝盖，除了自责便是茫然和悔恨。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再活一次，再活一回，她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此时的高月，已经有了些自弃轻生的心思。好在次日，便有了家里人的消息。张颜等人也跋涉千里，逃到了这里。

高月心里牵挂父亲，听闻消息连发髻都未梳好便到前厅去见他们，却只见张颜，不见高邗。

张颜抹着泪，说道：“事发突然，侯爷掩护我们出城后，又带兵进宫救驾了，现在也不知情况如何。”

“救什么驾？萧桓吗？救他干嘛？让他死好了！父亲真是糊涂！”高月心急，忘记了场合，口无遮拦起来。

张颜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说道：“你父亲自跟先帝入洛阳，忠心不二，曾立誓誓死守护萧氏江山，你怎么能这么说出此等狂妄之语。”

高月自知争辩这些无意义，便住了嘴。她四顾张望了一圈，竟也没看见浸云那丫头，忙抓着张颜问： “浸云呢？她怎么不跟着一起过来？”

张颜面色有些沉，说道：“侯爷说要为萧氏守城。浸云那丫头听了，也生了几分忠心为主的心，说什么都要留在洛阳等你消息。”

听到这话，高月攥帕巾的手捏紧了拳头，急得一双杏眼噙满了泪：“真是糊涂！这丫头！”

高瑛听了，上前劝道：“月儿，你且放宽心。宁王精明强干，不是那等狂悖嗜杀之徒。此次谋反逼宫已经失了天下心，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他必然不敢再做出血洗洛阳城这等有辱声誉的荒唐事。只要你那丫头机灵，懂得关门自保，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事已至此，高月也无可奈何。

好在次日高璟又收到了传信，得知高邗已带领高家军主力突出重围，投奔了青州太守刘玉恒，暂时无虞。高月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地。

……

南宫城，一如既往的雄伟巍峨。江山难永固，易主换代的斗争从未止歇。

宁王叶阳是大成唯一的异姓王，当年追随先帝时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江山稳固，国泰民安后，便得了宁州领地的封赏。

宁州千里沃土，商贸发达，兵多将广，叶阳在封地为王，年深日久，养出了几分狼子野心。

随着太后高华的崩逝，大成最后一根脊梁骨倒了下来。箫桓威望不足，尚未完全掌权，洛阳城中宦官当道，政治内斗不断，皇城早已一团污秽，南宫城也变成了一副空架子，徒有其表罢了。

箫桓怎么都想不到，他对高家千防万防，对至亲骨血痛下杀手，为了早一步夺权，扶大厦倾危，最终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前世从未有过任何动作的宁王叶阳，为何会悄无声息地反了？这个答案，是在三日后，他在牢狱中见到纪行之才想明白的。

箫桓在牢狱中，饿了几日，每日只进了些许米水，本就清瘦的面庞，此时更有些消瘦。他看见纪行之走进来，身后的宦官拿着匕首等物，才蹙着眉头抬起头来。

又看见这张死人脸，让他无比厌烦：“纪行之，前世是你，现在又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纪行之吩咐人搬了椅子，放在箫桓面前，慢慢坐了下来，边给他倒酒边说：“叶某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圣上，当日竟要用那样手段杀我。”

“不过，也该多谢圣上，若不是圣上逼得我走投无路，跌落深渊巨谷，也不会被叶家所救，更不会有今日。”

纪行之说完，把酒杯往前推了推，推到箫桓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