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话:蜉蝣曳尾
头一次见着热情还钱的人,烛幽很是欣然地点点头:“没忘。”
小二引着他们俩坐下,星魂不禁多看了面前这位一个字没说的小二一眼,然后被烛幽打断:“看看想吃什么。”
“随便。”星魂收回目光,抛出了惯常的二字。
烛幽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扭头便点了几个菜,又向庖丁嘱咐道:“以后每餐给我备几道菜,我定时派人来取,争取今年之内让你还清。”
庖丁爽快地笑:“咱家这小本生意,可得让姑娘吃一阵了。”
“问题不大。”也不是每天都吃一样的菜,换着花样来总不至于一年不到就腻了。
星魂只喝了一口茶便放下杯子不再碰,待庖丁和小二都走了才开口:“你就请我到这种破地方吃饭?”
“破吗?”比起当年庖丁白手起家时,整个店已经豪华了太多。
“不破吗?”
烛幽不能理解,咸阳城里犄角旮旯的铺子也没见他嫌弃过,怎么到了桑海就哪儿哪儿都嫌得要命?她换了个语气:“在云梦泽时,还没有这些东西呢。”
“呵。”
作为“口嫌体正直”典型代表的星魂在菜上来之后看似勉为其难地动了筷子,和烛幽一块儿不紧不慢地扫空了餐盘,然后也不打算走。烛幽看他这之前不想来,现在不想走的奇怪反应,干脆要来一盘蜜饯,就陪着他磨蹭。星魂就喜欢烛幽这样的性子,也不多问,就由着他来,这令他心情好了许多,等他坐够了,这才起身:“走吧。”
搞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的烛幽跟着他一块儿出了店,迎面撞上了伏念。伏念一贯严肃,不过此刻并不难看出他面色凝重,久违的故人骤然打了照面,也不好当做没看见,互相点头致意就当打了招呼,又各走各的路。
星魂和她路过街口的那个通缉告示牌,驻足而笑:“你就不想去看看好戏?”
烛幽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通缉令:“什么好戏?”
“伏念难得下山,下一次山就受到这般冲击,你觉得他回去不会有反应?”
烛幽醒过神来:“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通缉令画得很好。不过你明知道他们在哪儿,为什么不动手?”
他煞有介事地偏头看她:“那毕竟是天下儒宗,得罪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让我们干?何况我还有别的考量。”烛幽等着下文,他却开始打哑谜,“有些事情提前发生就没有意义了,请君入瓮的精髓就在于要让被请的人觉得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烛幽看向了伏念离开的方向,决定满足星魂的恶趣味:“那我去趟小圣贤庄。”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别处,暂且忽略了庄里的一系列异状,张良、颜路、荀子、子明、子羽,每个人都不对劲,只有伏念,只有伏念的反应才是正常人得知叛逆分子就在身边该有的反应!
这已经是烛幽第三次翻墙进庄了,这次总算没有落地就遇到颜路,环顾四周,曲折的连廊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是正常状况嘛。她理了理裙摆,往三省书屋方向信步而去。
伏念其实是个暴脾气,这是念书那会儿众所周知的事情,只不过他现在当了掌门,要稳重坚定,于是就把火气都具象为了抄书和罚站,让小圣贤庄里的学子叫苦不迭——就罚抄书这个爱好,他真的完美地从荀子那里继承了过来。此刻三省书屋大门紧闭,但烛幽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伏念久违的咆哮:“我没有问你!还轮不到你说话!”
答话的不知是谁,但伏念话里的厉色丝毫不减:“你的决定?将小圣贤庄上下的安危置于炉火之上,将整个儒家与叛逆混为一谈,这就是你的决定?!”
瞧瞧,这才是一个掌门人该有的反应,烛幽不禁感叹她名义上的师伯确实选了个好的接班人,所以她决定多站一会儿,让挨训的人多挨几句骂。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有个疑惑,为什么荀子和颜路明知道张良藏匿了墨家叛逆,却还是对他这样纵容?颜路陪着张良胡闹便罢,可荀子真的能不顾全庄上下的安危吗?而且大司命说荀子还随子明去了墨家据点,有了这样一个实据,就算是她也没法儿把他摘出去。
“站在这儿做什么呢?不进去?”
烛幽回头,荀子就背着手站在石阶之下,削瘦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有些尖刻,但他望着她时,眸子里还是带着些慈爱。
烛幽走下台阶朝他行礼:“他们在吵架。”
荀子点点头:“嗯,不打扰——学得跟韩非一模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想等他们吵出个结果再进去,我不擅长此道,忽然进去也会吓到他们。”烛幽很明确自己不速之客的定位。
荀子温和地笑,态度同对别人截然不同:“那老夫也先不进去,听听你怎么说。”
烛幽想了半晌,决定不兜圈子,开了个突兀的头:“夫子便把那两个孩子交给我吧。”
“你能保住他们?”
“为何要保住他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