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灯笼
夕阳西沉,云霞染上了一抹血红,寒气随风袭身,我躺在余温未散的沙丘上仰望苍穹,寂寞和哀愁驱赶我置身无边的苦海,文忠临终的凄惨模样突然浮现,我眼泪止不住的流。人生浮沉,在这之前我也绝料想不到有今天。夫家不想去,娘家不能回,可怜我的老父亲还在苦苦挂念我。不知何时起,血红的云霞消逝得了无痕迹,我眼前繁星点点,占领夜空。但是我也有该感谢的人,就是楼魄雪,毕竟他留了我一命又救了我一命。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救我。
他说,我看起来又瘦又弱,很可怜;他说他们不得已才当禽兽,韦少侯是禽兽不如,连自己原配夫人都要杀。
我问他为什么要勾结韦少侯,他说是互相利用。
“姐姐,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
少年一路向我跑来,只见他一手夹着羊绒被,一手抓着丝绸绣花枕头,枕头上绣着一对金色的猫儿,出自苏绣名家之手,这两件是少年他亲自给我挑选放在寝殿里的。听说有好消息,我本能想爬起来,可忘记身在沙丘,一时失手,就实实在在从沙丘上滚下来。
“姐姐,慢点,疼不疼?”
“不疼——好弟弟,快说,什么消息?”
“姐姐你父亲康复了,听说来了一个什么和尚,用了个什么秘方,反正就是救活了。“
和尚,那肯定是寒空哥哥,这消息可信度挺高。
“你从哪里打探的。”
少年灿烂的笑容立刻消失,静静地拉我坐在沙丘上,脸露难色,我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
良久,他慢慢开口:“姐姐,我把他埋得很深,避免被野狼叼走,算是报答他。”
“姐姐,我们躺着说会儿话吧。”
他帮我铺好枕头,盖好被子,严丝合缝,不让一点风钻进来。
“现在挺冷的,不介意的话,一起盖呗。”
“不,姐姐。我对姐姐没有非分之想,只想对姐姐好。”
少年在我的身侧挖了人形大坑,先是慢慢躺坑里,再把坑外得沙子细细地拨回窝里,以坑为床,以沙为被,只诙谐地露出一颗头,憨态可爱。
“姐姐,自从你来,我比以前开心多了。”
“以前,如何?”
“姐姐,你见过的。用暴躁狂怒来发泄杀人后的恐慌,我觉得自己身上流淌的每滴血都恶贯满盈,害怕终有一天老天爷会恶狠狠地惩罚我这个杀人恶魔,这种宿命感时常让我噩梦连连,我可能会死状凄惨。”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你们也是没办法,不是因为......”
宽慰的话我也实在接不下去,但是我确定的我想他活着。
“弟弟,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你看咱们武皇,如果不比高宗活得长,皇帝也轮不到她”
“姐姐,你真会宽慰人。”
“我十六,你十七,为什么喊我姐姐?”
“不知道,看见你,就想喊你姐姐;看见你,仿佛就像看到我哥哥那般亲切。”
“那我会像你哥哥那样保护你!放心,真的恶运降临,我替你挡着,本来我的命就是你救的。”
少年笑嘻嘻的从沙堆出来对我千恩万谢,我一时哭笑不得,这哪像比我大一岁的人儿呢,太好哄了。突然他一把抱住我,他说他很累,想抱着我睡会儿。我知道他今天因为打探这个消息,又做了会让他做噩梦的事情。向往纯真的少年,为什么命运如此戏弄他?非要让他双手沾满鲜血,非要让他与自己本性为敌,非要让他等待悲惨的宿命......
“少年啊,沉睡吧,沉睡吧,睡着了就做个美梦。睡梦里有一轮明亮的圆月,圆月下有一棵大树,大树下站着哥哥,哥哥说他好想你。”
少年没有睡着,把头深埋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身体剧烈抖动着,呜咽抽泣不停。这么些年他没有一个朋友,族人都尊他为他们的王,同时每个人都离他远远的,没人在乎他们的王想什么,他们的王是否愿意成为王,血脉成了让他杀人的利器。
来这里月余,风平浪静,一切还算顺遂,眼下有件喜事:楼魄雪十七岁生日快到了,整个楼兰子民都在为王的生辰准备贺礼。听说他们楼兰故土城区方方正正,有一百五十亩那么大,人口近两万;塔里木河和孔雀河冲击形成的平原,土壤肥沃,绿洲茵茵,柳树遍地;地处丝绸之路要冲,汉朝,匈奴以及其他游牧国家经常在楼兰故土上挑起战争。后来楼兰渐衰,臣民背井离乡,长途跋涉到这里之后只剩几千人,路途中每天都有人伤亡。面对亲人的接连不幸,他们开始变得冷血麻木,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疯狂地生长蔓延,以至于现在他们可以残忍地戕害过往商客,毫不留情,甚至不用为此去编织任何借口。
在我看来,楼魄雪跟他们不一样。
“姐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灯笼?”
“你的生日,为什么选我喜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