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上,执笔批文的清瘦身姿。
实在不忍。
见孟清也沉默,徐延心中已明白,孟清也是铁了心要去淌这趟浑水。
孟清也幼时一直由徐延亲自教养,他十分了解自家孙女的个性,天性执拗,凡她认定了的事,便是脱了一层皮也要去办,不仅要办,还要办得服服帖帖,让人挑不出错来。
……
犹记得孟清也初入修史院时,初出茅庐,却一来便怼了一位资历老派的史官。因那史官信奉中庸之道,无论贪官抑或清官,只记好,不记坏。
史书本应密封保存,除君主外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但有许多注重名声的官员会买通史官,偷窥记录在册的身平卷宗,更有甚者,还篡改记述,只为在后世留下美名。
而那老史官是个人精,害怕自己主笔的史书被主人公知晓,惹祸上身,故其记录是实不符而言不切。
孟清也自然看不惯这样偷奸耍滑的人,她与老史官发生了冲突,闹到了老太史令那里。
老太史令是徐延的同门师兄,孟清也常与祖父一道去拜访他,知晓他是个明事理晓是非的人。
因此,孟清也下意识以为他会站在自己这边,可他的神色却很微妙,他先是安抚好了闹腾的史官,再让孟清也留下。
孟清也深感疑惑,就听老太史沙哑的声音响起“阿也丫头,你的锋芒太盛,若不改改,以后是会吃亏的。”
锋芒太盛?孟清也心里很不服气,碍于面前德高望重的老者,她并未表现出来。
可老太史一眼便瞧出孟清也的想法,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自小顺风顺水,有些傲气实属常事,但这世间事并非非黑即白,也并非你能左右。”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以你的本事,待老朽百年后,修史院新一任太史令非你莫属,但你要记得,这世间事并不会如你若愿,官场腐朽,结党营私是常事,哪怕你一小小史官,只要有利用价值,亦会卷入其中。”
孟清也自然知晓这些官场腌臜,但那又如何,若是人人都如那老史官一般,只求一己安身,不论是非对错,那史家之言又有何用,后世之人又该如何明晓今朝之事呢?
她语气坚决,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毅然决然的说道:“太史,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我不想做那平庸之辈,祖父教我读书习字,道古论今,我必秉笔直言,无愧史官二字。”
老太史沉默了许久,直至滚烫的茶水放置温凉,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刚过易折,现在这世道啊,不适合你。”
世道险恶,大夏建朝未过百年,前朝余孽,贪官污吏层出不穷,皇帝已年过半百却未立太子,风雨飘摇,朝堂庙宇人人自危。
“刚过易折”,孟清也轻声呢喃,心底有一丝迷惘。
……
这事儿后,孟清也没再找过那史官的麻烦。
但那日老太史的话却分量十足的砸在她的心头。她是新任修史院太史的不二人选。
她与修史院众人打成一派,积累名望,且于修史一事上愈发勤奋,即使以她当时的官身,只能记些细支末流,但她却数年如一日,莫问前程。
如老太史所言,他在弥留之际留下奏章,上书皇帝,推荐孟清也为新一任太史令。
史官一职本就是世世代代传下去的,孟清也出身史官世家,又有老太史担保,顺利升任修史院太史。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孟清也上任后,第一件是便是寻了个由头将当年与之冲突的史官卸任了。
并且亲自重修了那史官主笔的卷宗。
雷厉风行的手段令修史院众人都警醒了些,不敢再在明面上搞什么小动作。
此后便是风平浪静,恍若什么都未发生过,但修史院的风气,确确实实是好了许多。
……
孟清也是个固执的人,徐延很清楚,自己劝不了她,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几句“旁人的几句话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怎么自家祖父的肺腑之言,你却听不进耳呢。”
孟清也露出讪笑,她挠了挠头,以及其微小的声音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祖父都会支持我的。”
徐延听她这话,真是苦笑不得,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极快的反驳道:“你啊,非要栽了跟头才会回头。”
孟清也极为夸张的捂着额头,语气哀怨的回道:“我都多大了,祖父你还打我,我要不要面子的啊。”
徐延却未再说什么,拿起立在一旁的拐杖,从椅子上慢慢下来,孟清也连忙扶上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搀着。
徐延避开孟清也的搀扶。
“我这把老骨头啊,还能自己动弹。”
“阿也,你打定主意要重修史书,我不好拦你,但你要记得,动笔前仔细想想,事实真相是否真如你所知那般,不论个人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