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辩
,刚及笄的她明艳大方,朗声道:“学生以为庄子之道才是至理。庄子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学生十五年华光囿于宅院,而今及笄便已算成人,往后的时光愿效先贤周游四海,遍访名山。”
谢朝听着倏尔一笑,可不是巧了,自己也是这想法呢。
“荒谬!庄子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两者前后从来是互为因果。你想做庄子,你想达到无己、无功、无名?你的身份地位你可能全然忘记?你的耶娘亲人可能全盘抛弃?”
陈夫子气的眉头倒竖狠狠将竹简掷在案上,胡须轻颤,胸口一起一伏。
谢朝还是第一次见陈夫子如此失态,便轻轻扽了扽陈神谕的衣袖,不料陈神谕倔脾气起来,站在原地并不动作。
“若有次机会,学生自然愿意抛弃颍川陈氏女的名头,家中兄弟姊妹繁多,自有手足孝敬双亲,况且学生只说想游历世间,并不曾说以后就不再归家,是先生想差了。”陈神谕躬身行礼。
陈夫子坐在案前缓过气来也不在纠缠此事,只留下一句“散学后找你长姐分说”便开始讲解接下来的课程。
接下来众人皆表达一番自己的看法,无外乎都是儒家罢了。
“学生习武之人自然认同孙子观点,以孙子兵法为先,只是学生仍希望天下能少战甚至不战,百姓可免于战火之苦,部曲将士也可免受骨肉分离之痛。”
周麒向来以其父为榜样,虽未正式上过战场,但看过的兵书不少,还常与雍武侯在济州大营练兵,是以更能切身感受到战火之苦。
陈夫子点点头示意其坐下,众人亦三三两两探讨其自己的想法,待谢朝再抬头看时,发现陈夫子早已离席下课了。
“陈二姊姊,先生只是怕你一届女郎出门在外不安全,是以心急了一些,你别闷闷不乐了。”谢朝看着陈神谕神情怏怏上前宽慰道。
陈神谕幼年失恃,生母正是安国公堂妹李氏,性情温婉贤良,临终前特意为陈父选了一位继室。
只可惜这继室也是做样子罢了,陈神阳、陈神谕二人在其下也是多受捶楚,又不堪与人分说。
而后陈神阳嫁进谢家,陈父又出了意外,陈府大房一脉仅剩陈神谕一人由继夫人把持着。
在闺阁中倒没什么,只是陈神谕今年已经及笄,不得不为自己的终身着想。
陈神阳与谢言的婚事乃是其母在世时便定下的,而今尽失怙恃,继夫人又没有留下子嗣,陈神谕只怕以后会沦为继夫人笼络人心的工具。
“我没事,五妹妹,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长姐说说话。”陈神谕收拾起书简朝内院而去。
今日是休沐,谢家人俱都在家,众人先到阿耶阿娘院中晨省过后,又一同到祖父祖母院中晨省。
昨日下学与周圣安到京郊赛马玩的太疯再加上晨起的太早,谢朝低着头神情倦怠地看着眼前地面,忽听得众人笑了起来,谢朝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
只不过众人已笑完了,徒留谢朝笑声在屋间回荡。
众人又笑了一遍谢朝。
这时谢朝才想起来问身旁的四兄谢晖怎么回事。
原是长嫂陈氏又有孕了,谢言今年23岁,膝下已有一位嫡长子谢止。
长嫂此番有孕,又是一桩大喜事。
谢朝与谢晖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里皆读出同一种情绪:又可以借此机会偷偷出去玩了。
陈氏有孕尚不足三月,只有家中几人知晓,但王夫人仍旧将主持中馈的责任揽了过去,只教陈氏好好养着。
这番谢朝与谢晖却撒了欢,趁着中午日头足,在花园中下河摸锦鲤,二人扑腾的欢,倒将出来散步的陈氏吓了一跳,忙招呼人手将二人给捞了上来。
“长嫂,长嫂,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千万别告诉长兄。”谢晖爬上岸,满头满脸的水渍也不管了,蹲在地上死死揪着陈氏的裙角哀求。
谢朝也拉着陈氏的衣袖,“嫂嫂,我与四兄知错了,不是有意吓到您和小侄子的,求嫂嫂别告诉长兄,嫂嫂要打要罚阿朝绝无反对,只求别让长兄知晓。”
陈氏知道自家郎君的性子,知道二人这个冷津津的天气敢下河捕鱼必然要狠狠发落,看着二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倒也不忍,忙扶起二人。
“我又没吓着,你们俩个小猴子这天气下水也不怕着了凉,若被你长兄知道,可饶不了你们。”
说罢又擦了擦二人身上的水,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谢朝身上。
“这里离我院中近些,先过去换换衣裳,你们长兄刚刚出府了,不必害怕。”
谢朝与谢晖这才放下心,到陈氏住处换下衣裳才返回院中。
谁料秋风着实寒冷,当晚二人便开始打喷嚏,上了夜谢朝更是烧了起来。
谢朝夜半觉得身上发冷,生生冻醒了,张口欲唤未明进来倒茶,不想嗓子竟沙哑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