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药

细碎的交谈声争先恐后地扎入孟佳寻如有铅锤阻塞般的沉重大脑。

混杂着行人和医疗器械发出的嗡嗡声，在她耳边不住地旋转。

闹得人心烦。

她想尽力睁眼，却挣脱不开眼皮上千斤般的束缚。

忽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但只有短短一瞬，孟佳寻想要它再多停一会儿，下意识伸手去挽留，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抬起手臂。

热源消失了。

孟佳寻的掌心渐渐冷却。

下一瞬，额头上出现了热意。

和刚才手心里感受到的别无二至。

孟佳寻更加专注地朝手上使劲，想抬手抓住贴上来的热源，却还是徒劳。

温度再次消失。

额间生出凉意。

恍若幻觉后短暂的清醒状态，源源的热意终究只化为周遭的冷寂。

像是沙漠行人渴望留住的瓶底最后一滴水渗出了指尖，又像是河岸挣扎的人伸手能及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掐断了茎杆。

就这么消失了，无影无踪。

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兆的、快到她完全无法留住的。

孟佳寻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底没来由地一慌。

在多重强烈的刺激下，她终于挣脱束缚，猛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好些了么，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吧。”

清冽的声音入耳，白皙的手指举着干净透亮的玻璃杯端到了她面前。

杯中水晶莹剔透，像是甘露，像是琼浆。

水纹晃荡中，隐约印出了孟佳寻沉默的神情。

不是。

不是带着些哑的笑声。

她愣愣抬头，席明表情关切地看着她。

也不是认真中蕴含担忧的眸子。

席明的眼睛太黑太沉，几乎不会表露情绪，她看不透。

她在期待什么呢？

席明来了，不是正合己意么？

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心底会感到空茫呢？

“谢谢。”

喉咙像吞炭般沙哑，灼热的刺激感直烧脑门。

杯中水很清很凉，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席明看着她：“怎么了，不喝了么？”

孟佳寻轻轻摇头。

她没管席明是什么表情，从床头柜捞起手机，不死心地点开微信记录。

只看到备注为【席明】的日月昭昭对话框里有一条【通话时间15分21秒】。

孟佳寻轻轻吐了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又好像完全没有放下。

自己模糊状态下的意识，果然偏向的还是席明。

一周了。

她和魏昭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虽然之前尚未明确回绝对方，但脑中潜意识都已经帮她做出了选择，也应该将他淡忘。

对吧。

跟着本心选，绝对没问题，而且自己需要的时候，是席明出现在身边。

这才是自己希望的，对吧。

孟佳寻沉默着，反复在心底盘问。

也不知道是在确认什么，还是在说服自己。

或者换个更贴切的词……催眠。

不对。

孟佳寻摇头，否认自己的观点。

自己喜欢了一年的人，现在继续喜欢下去，这不是很好吗？怎么能说是催眠呢？

而且近几次接触，她能明显感到席明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从生疏转变为有些熟悉了。

这对孟佳寻来说简直是质的飞跃，也是她过去一整年的求而不得。

至于中间有几次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孟佳寻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地帮他找好理由，毕竟席明之后也在微信上给她解释了。

若是不在意，还会专门照顾自己情绪？

不太可能吧。

男生嘛，拉不下面子当面道歉也很正常。

人家都道歉了，还纠结当面还是线上干什么。

忘记魏昭，好好和席明相处，才是她想要的。

嗯，没错。

就是这样。

等到孟佳寻在心里说服自己，再抬头的时候，看向席明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她轻声说道，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小勾，似乎在撒娇：

“肚子疼，我想喝热水。”

席明听到她的话，表情凝了一瞬，神色有些僵硬地轻笑一声：“抱歉，刚才没意识到。”

他动作自如地起身，走到旁边的办公室接水。

身形颀长，干净整洁。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彻底失态。

这给了孟佳寻心安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的席明。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