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第四

雪止步于此，却又不忍心看她折戟沉沙。

实在是太好的胚子。即便此刻寂寂无名，但她身上的光芒，已经无法遮掩。犹如宝石流光溢彩。

他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一种纠结的忧愁。

此刻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轰鸣的掌声，顺着观众的目光，他看过去，实时排名中，她已经上升到第五了。

一步之遥。

正当此时，崔暮雪稳稳当当地将酒壶从剑尖滑向剑柄，一只腿高高抬起，身如飞燕。

【连夜打包送李导剧组去，这不拍个仙侠剧，太浪费了。】

【这飒爽身姿，不比武打片里那些花架子好多了，谁要看演员结印啊。】

毫无征兆的，她在一个转身后突兀停下，朝台下深深鞠躬，表达歉意。

节目还没结束，音乐也还没停。

导演站在主控室，心中突然升腾起极度不妙的预感，寒意从他脚底一直蔓延到后脑勺。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指挥，“把她的麦关掉！”

舞台上人影独立，她一身红裙，像热烈的盛开在西伯利亚雪原上的玫瑰。

观众们看得一脸雾水，大屏上她嘴唇一开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观众们只能读唇语——

“My turn（该我上场）。”

她右手上举，扫视全场，目光中散发出一种平静的疯狂。——这个手势常常用在演唱会的开场。

她同情宋薇，感恩宋景苑，但是——

去他妈的不计较。

她跪地仰面，面向顶灯，胸膛剧烈起伏，wave极具张力。

嘉宾席上，宋景苑瞳孔紧缩。

风寅茉站在台侧，面露讶色，这动作和练习室中的场景重合，她不能再熟悉。

近乎变态地追求完美，和无数次的练习。

是她的，就该是她的。

她抓起手麦，不顾劝阻，边跑边上台，心跳如雷——

“生命如同泡沫无色无味，

心中不安深海才能抚慰……”

不加修饰的清唱。

更显出孤注一掷。

观众们反应过来，这是《谋杀夕阳》的最后三十秒C位独舞！

比起宋薇的版本，崔暮雪跳得大开大合，更加震撼。任何细节，即便一个扭头，都带着不顾宋薇死活的美感。

不在一个Level。

膝盖点地的瞬间，她以极快的速度俯冲向地，她在地上翻滚，身体柔软得像波浪。

她的翻滚、俯冲摔打的力度和角度又精准、又刁钻，让观众看得惊心动魄。

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观众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像着魔了一样。不断有人兴奋地站起来，后面被遮挡的人又急又气，“干嘛呢！”

“前面的，给我坐下！”

“有没有素质啊！”

观众席中爆发出争吵，达到了整个夜晚中的最混乱的程度。

风寅茉看着身前的人起落，有如折翼的神祇。她声音哽咽，强撑着唱歌。

话筒突然被关上。她看向主控室，眼睛通红。

导演气得直往后仰，喊道，“赶紧把灯光关掉！”

“别关。”主控室传进一道冷静的声音。

裴诗成有一百种方法，逼崔暮雪退出娱乐圈，但并不包括这一种。

——让人当着他的面，欺负她。

导演还没回过神，裴诗成跑上台，将手中的话筒递给风寅茉。那是一只蔚蓝渐变色的手麦，折射出金光，他的定制款。

他将目光投向主控室，脸色镀上三寸寒冰。上一次在台上黑脸，他已经记不得是哪年。

裴诗成说，“不准关。”

声音很轻，却很有分量。声音通过他衣领上另一只麦传回主控室。

一时之间，导演慌了神。一边是FY宋总，一边是裴诗成。他不仅是当红主持人，还是淮安传媒的股东。

导演为难片刻，忍痛选了后者，摸出了屁股兜里的烟，往嘴里扔一根夹着醒神。

歌声重新跟上崔暮雪的舞步，已经快到终章。

她左腿前踢，往后下腰。身躯凭空舒展成180度，姿势凌空停留了两秒。极度不稳定的受力姿势，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

她却稳得像按下了暂停键。

脖子纤长，像困在笼中的鸟，把自己挠得血肉模糊。三次起落，少女自戕的挣扎淋漓尽致。

“是谁被我谋杀？”

她倏忽转身，没有缓冲，双膝落地，身躯坠落。像一张被人从楼顶扔下的白纸。

辗转飘零。

终于，落入尘埃。

“是我被我谋杀。”

大雨没有落下，女孩倒在无声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