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浓愁淡,波澜平地起
枯木逢春,扭曲的枝头冒出些许绿意。云蒸霞蔚,朝阳透过枯枝斑驳地温暖着残冬余雪。柳茹贪恋着这份暖意,不愿醒来,奈何阳光实在晃眼。她用手遮住双眼,才缓缓睁开,从手指缝隙间揽尽早春风采。
谢昭觉察到柳茹已经睡醒了,干咳了两声。
柳茹这才发觉自己还趴在谢昭背上,手忙脚乱地跳了下来,慌忙掩饰尴尬,“那个……萧郎君和沈姑娘呢?怎么不见他们人?”在地牢里,他们可以简单地相处,可出来了,就有着身份地位等等的差距,即便是身不由己,简单的事情也要变得复杂。
“他们……”谢昭轻挑长眉,不怀好意地停顿着,似乎想窥探柳茹的神情变化,面前的少女还是刚睡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右侧脸颊因长久地靠在他肩上,被印刻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她涣散的目光突然聚焦,认真地盯着谢昭,犹豫片刻开口道,“谢昭,你眼睛上……”
谢昭不自觉地和柳茹对视,她眼中明亮,胜过绛都一月的冰雪,她墨色眼眸,如秋日静潭,倒映着他的身影,扰动着他的思绪。他不由得想起了刚才同萧念远的对峙。
“谢堂主在萧某家中滞留已久,若无要事,恕不远送。”萧念远在暗示他放下柳茹,趁早离开。
“萧郎君还是先找医师瞧瞧手上的伤吧。要留下什么病根子,日后如何参加科考啊?”谢昭故意刺激他。萧念远原是府中嫡次子,是没有机会进入官场的。他若是个胸无大志的,倒也罢了,凭着家里的恩荫,足够他享尽荣华富贵。可他偏偏是空怀理想抱负,却无处施展。他兄长萧念成乃相国大人亲自教养,萧相国有心让嫡长子入仕,合乎老祖宗的规矩,萧念远即便是参加科考,也没有机会一展宏图。
萧念远闻言果不做声,带着沈璃离开了。
“谢昭,谢昭?”柳茹见他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便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谢昭猛地回过神,“没什么,你将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柳茹不好意思把所想告诉他,也故意重复谢昭的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谢昭心下了然,却不拆穿她,只缠着问道,“你说我眼睛怎么了?”
“我没说,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笑意已爬上眼角眉梢,柳茹憋着气,双颊微红。
谢昭见她模样古怪,非要追根究底,佯装不在意,“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刻意停顿着,等柳茹追问。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出了什么岔子,竟然无聊到对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穷追不舍。
柳茹果然上钩,狐疑地打量着面前得意的少年,“那你倒是说说我要说什么?你要说不出来,就是在诓我。”
“你定是说我眼睛生的好看……”谢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自觉尴尬,装模作样地打量周遭。
柳茹再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明明要说你眼睛边上有脏东西。”说完后,深觉自己放肆无礼,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瞧谢昭的反应。只见谢昭面色阴沉,如黑云压城,耳畔红得像在滴血。
柳茹感觉自己这次有些过分,慌忙补救道,“这有什么,我睡觉还流口水呢!”说着用衣袖擦拭谢昭眉尾,淡淡的血迹在绢布上晕染开来。
谢昭微愣,煞有介事地道,“想来不是我的……你要见的人在锁秋轩。”
两人捡着荒径野路走,好一会儿才到锁秋轩。只见阿三镇定自若地立在含苞待放的梨花树下,偶有微风拂过,衣裙翩翩。而她身旁跪着苏雨,面色苍白,隐隐地透着绝望的平静。
“苏雨,你起来吧。”柳茹还是不习惯别人跪在她面前,她不觉得一个人坚持原则能改变什么,但“穷则独善其身”嘛,总是要让自己舒坦一些。“不妨说说你我是多大的仇怨,竟逼得你要自绝生机?”
苏雨缓缓抬头,几缕发丝散乱,她已经许久没有仔细地描摹过柳茹的眉眼了。如今看来,眼前人依旧,清丽不减当年;故人不再,她眸中温婉已绝。这番变化,她不知道,是柳茹变了,还是她自己变了?十多年的情谊,她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错误始于昭定五年的元宵夜,那之前娘亲还是柳夫人的陪嫁丫头,得夫人青眼,荣宠无限。夫人恩典,娘自挑了出身清白的爹爹结两姓之好。娘自小长在富贵大家,沾染不得丝毫的市井气,便还留在夫人身边。
昭定元年三月,娘生了我,四月,夫人诞下了阿茹。夫人将阿茹交给娘,和我一同喂养。我和阿茹亲如姐妹,娘时常教导我,我是姐姐,凡事要让着阿茹,要全心全意地待她好。我听娘的话。爹爹是教书先生,会给我讲好多有趣的故事,爹爹一讲完,我就去给阿茹讲,故事里有白衣飘飘的仙人,有凶猛残暴的神兽,有塞外的漫天黄沙,有神秘的极北之地……娘的手艺好,冰皮桂花糕、山药芋泥饼、绯衣、云液紫霜……不管娘弄什么好吃的,我都邀阿茹来我们的小院儿一起吃。春日的午后,桃花树下,青石凳上,低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