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笑。
“孩气。” 折月心想。
郑南晏只用了三四步便来到折月面前,跪下来,扑上来。把折月双手拢在一起,再拢进手心:“阿姐,没…没吓着你吧。”
他有些稚相,右眼角一滴泪痣,这颗痣先声夺人,生的不俏皮,而是真的形状颜色都如一滴泪,给郑小将军破了相。
不等折月回答,郑南晏又捋直了舌头慢慢儿地问:“阿姐为…为什么不写信来?就是不写给他们…也要写给阿晏啊。前些个时候托人带给你的包袱可收着了?… …路上顺利吗?豫太妃对你好吗?”
折月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不好。”
姐弟俩同时暗淡下去,是啊,至亲都不待见,如何能指望一个年纪老朽,且被逐出权力场之外的宫内人。
折月继续沉默,郑东灵的生平她知道一些,但肯定错漏的更多,任何灵巧的谎言在知情人面前都是一攻即破的,尤其是这种迟早会被捅穿的拙劣谎言,晚一些总好过早一些。
“母亲说你明日才来。”
“明日…我…我还来,但那是在他们面前说他们要听的话,今晚是我们姐弟自己的话。”
“她会很快回来吗?那个叫梓岚的丫头。”
“梧桐会拖住她,”南晏摩挲着折月的手:“阿姐,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你可还记得…记得薛叔?”
“怎么?”折月和他一样有双秋水眼,眼里似总有泪影,再平淡都像在卖弄可怜。
南晏却不是在试探,他是真的要讲讲薛冶这个人:“薛叔自外祖父走后就投在苍头军中,刚被提了河东节度押衙,很受重用,我们两年前在栖凤上围猎时正好遇上,后面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络。我是想……”
南晏将这念头藏了太久,一直独个儿揣着,揣得几乎要发酵,此刻迫不及待抛了出来:“薛叔…他..他能做到的,我也能!阿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西大营那…那五千人马的军备粮筹都是从我这进出,他们……”他扬起面孔,止不住得意道:“他们都…没我能写会算。就算去到别处,我也一样能凭本事养活自己,也养活你。”
韦折月垂了眼睛,已经习惯于把自己当作彻底的傀儡,不轻易由己度人,此刻仍忍不住想:若是缓缓地,认清人再说,还教人更能信赖些——同时认为自己若真是有这么个弟弟,吃些奔波劳碌的苦也是愿意的。
可惜她不是,“阿晏,你可知若无家族襄助,日子该有多艰难?何况我有婚约在身……”
南晏听不得婚约这两个字,他愤愤地说:“可别…别再说这个…这个破烂亲事了!”他怕自己说不清让东灵担心,缓了好一阵才又道:“阿姐,你都不知道程无畏…那人…有多可怖,说出来都怕脏了你的耳,阖府上下只听他一人的,程亦真…就算…是个好的,也护不住你,何况也不是——总之他们家万万是去不得的,去了不是横死在那,就是好死在那。阿姐只管放宽心,我现在大了。” 他看了眼院外,又看了眼愕然着的折月,直起身来说:“我该走了,这次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手头还有一些钱,也有决心,什么时候阿姐想通了,咱们就离开这,一起走。”
韦折月没想到他白皙柔和一张稚嫩面孔,站直身子竟然这么高壮,平静的吓了一跳。
她随着他起身,门外暑气全消,只有涼,没有风,影子拉扯出去,乌泱泱惊起几群负雀,哑声叫着,乱着节奏扑腾远了。
知道自己不该问,韦折月还是忍不住道:“那你以后……还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