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不知过了多久,
姜淋握着簪子的手微微松开,眼前视线在慢慢变得模糊。
手臂上的血液凝固住了,失血过多后的寒意传来,她不由抱紧了自己,扭过头费力往牢房外望去,眼前却一片昏暗。
隐隐的,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姜淋垂眸,苦笑。
看来她是高估了自己在裴昭心里头的情意,竟妄想着他会对她有三分心软。
“裴公子,这边……”
渐近的声音传来,姜淋猛地转过身去,双手紧握住栏杆,眼睛瞪得大大的朝门口看去。
便见众人簇拥下,身披斗篷的青年大步走进,肩头发上仍落着一片雪色,携了满身寒霜,片刻间来到姜淋面前,隔着牢房门,垂下眼眸静而冷的看着她。
“何事?”
姜淋仰着头看他,好一会儿,露出一个笑容来。
裴昭眉头却慢慢拧了起来,他侧头,看向一旁的牢头:“开门。”
那牢头一愣,连忙双手捧了钥匙,颤颤巍巍的开了门,却不知道裴昭是什么意思,只茫然的看着他。
裴昭无声的走了过来,微低下头,进了逼仄的牢房,停在姜淋面前。
她坐在地上的稻草上,一身单薄的里衣,胳膊上印着血迹,手边那支簪子已经落了地,上头还沾着一丝血迹。
裴昭见了,唇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一阵,猛地俯下身,斗篷下的手伸出,格外用力的攥住了姜淋的衣襟,下颌线绷得极紧,连声音都带着如琴弦被拉紧的僵滞。
“你想死?”
姜淋轻咳一声,只觉得脑子晕眩如在坐船,眼前一时也看不清裴昭人身在何处,却仍是笑了,手臂抬起,顺着胸前的力道摸索过去,冰凉的手掌心落在他的手臂上,指尖摸到了男子手背暴起的青筋。
衣襟上的力道微松。
“阿昭,我病了。”姜淋轻喘着气,用嘶哑的嗓音笑了一声,拉着他的手,摸上自己脸颊,轻声问:“我的脸颊好烫……”
“嘶……”
牢房外响起一阵阵刻意压低的吸气声,众人匆匆低了头,不敢看牢房里的一幕。
唯有隔壁,魏大人见叛贼妖后沦落到一起,再次用沙哑的声音骂了起来。
却无人在意。
姜淋存了三分试探,七分装可怜,语气可怜至极,连眉尖都蹙着,一张素来艳丽明艳的面容此刻柔弱不堪,唇瓣的胭脂已经褪了色,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落在滚烫脸颊上的手应当是热的,姜淋掌心贴着裴昭的手背,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子,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
掌下却一空,连带着脸颊上的那只手也被抽开。
姜淋眯了眯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面前的男子后退了一步。
她在心底轻呵一声。
“我不想死。”她似乎是踉跄了一下,身子往一边歪去,目光却看着面前,那双迷蒙的眼眸里,没印出任何人的身影。
她在回答裴昭的话:“阿昭,我很难受。”
裴昭静静的看着她。
姜淋这句话却是十分的真,她已经撑不下去了,风寒夹杂着失血后的寒冷,仿佛有人拿起锤子在她脑子里狠狠锤了一下,又或者是有人在摇晃着她的脑袋。
她又痛,又晕,眼尾忍不住泛起红晕,一滴泪挂在眼睫上,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彻底失去意识时,她察觉到了腰上那只有力的手臂。
哪怕痛到极致,姜淋也笑了起来,指尖攥住了身前人的袖子。
她赢了。
……
自那日出天牢,如今已是第七日。
姜淋歪着身子,靠在身后的锦缎软枕后,目光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出去,只见雪地之中几柱红梅开的疏朗,枝干嶙峋。
宫人将一碗泛着苦味的药递给她,嗓音带着颤意:“娘娘,该喝药了。”
姜淋语气淡淡:“放着吧。”
宫人不敢说什么,将药放在一旁,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
姜淋却未动,直到那药凉透,她才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端起碗,将里面的药顺着窗户泼了出去,正正泼在那几柱梅树上,梅树一阵簌簌,几朵花打着旋落了下来,鲜红的花印在雪白的地上,格外好看。
她欣赏片刻,猛地抬起臂,将手中的空碗砸了,巨大的声响惊到了门外等着的宫人们,顷刻间众人便拥了进来,见了地上的碎碗,一个个变了脸色,当即跪了下来。
姜淋弯腰,从一地碎片里捡起较锋利的一片,慢悠悠的在手腕上比划着,好几次险些划破那薄薄的肌肤,吓得为首的几名宫人脸色煞白。
一人膝行几步,姜淋停了动作,抬眸看了过来。
她风寒尚未好透,脸上还带着病容,偏生一双眸子亮的惊人:“本宫记得,你叫霜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