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犬科
晨曦划开薄雾,缓升而起,遥落在阳台,拉开了新一天的帷幕。
阳台上泥润微颓的绿植,逐渐舒展着恢复了生机。
叶尖上那点晨露,也开始散形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润意。
来自初夏雨夜的寒意,在今晨尽数消散。
姜沂微微俯身,给那几盆由姐弟俩合资培育的盆栽绿植,依次处理着底部托盘的积水。
晨光微落间,正好将女孩恣肆张扬的轮廓,显露地恰如其分。
阳台外,浓绿树冠斜逸而出,淡黄色的木槿花,葱茏渐放。
洗完手,女孩才抬手,轻拨落在微凉的绿意间,眉梢微动,像是在挑选着什么。
接着,便只见其顺手拿过一个放在架子上的编篮。
就摘下了仅剩不多的草莓和小番茄,便径直朝室内走去。
而因为浴室里有烘干机,所以男生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物。
侧身立在厨台的男生,身形高挑修长,却带着股运动员才有的那股意气与锐利。
晨光沿着男生线条好看的侧颈,斜落进锁骨。
从姜沂的角度看去,就是一副静默又乖巧的模样。
却仍旧像是那种被驯服后,才会勉为其难,乖巧收爪的大型犬科动物。
而非本性乖巧。
毕竟这张脸,怎么都透着股桀骜难驯的味道。
但运动员,总该是要带着点意气,才能走得更远。
蓦地,姜沂才突然想起,至今为止,她好像都忘了问,男生到底是练什么项目的。
不过,好像也没必要问。
总归,彼此都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
男生侧眸凌厉漂亮,眉骨深邃,却被前额的漆黑半遮住了风景。
握着瓷柄的腕骨,劲瘦分明。
正在耐心熬着白粥,身后就响起了女孩的声音。
“程奇,布林饼做甜口怎么样?”
姜沂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
程祈闻言手中微滞,转身过去。
尽管他知道,女孩不过是刚好叫了个程祈的同音。
但他没法否认,偏偏就像是被什么在心里轻点了一下。轻触即离,快要几乎要让人抓不住踪迹。
女孩杏眼微抬,笑望着,但神色间,露出的却是再坦然不过的期盼。
或许是因为穿着居家睡衣的缘故。
女孩本生得夺目张扬的五官,却在静谧的清晨里,无端多了几分甜意。
耳发微垂,落在莹润颊侧,干净清透。
程祈指尖松了松,对上那双清明坦荡的眼,凌厉淡眉微敛,点头应了句好。
姜沂弯了弯唇角,眉梢淡扬,兴致很高的样子:“那,我帮你把它们洗切好?”
姜沂爷爷曾在北俄国留的学,因此也常喜欢给家里人做些简单的北俄小食。
而其中,姜沂爷爷做得最拿手的,就是布林饼。
布林饼本身不难做,只是要做得又薄又韧,对姜沂来说,很难。
不过姜家的其他父辈,对此却是兴致缺缺,或者说在他们眼里,那其实就是一种煎饼,并没有什么特别。
至于姚夏女士……还是不进厨房比较好。
因此,自姜沂爷爷去世后,姜沂便再也没吃过新鲜出锅的布林饼了。
虽然布林饼本身,其实算不上多美味。
但它对姜沂来说,就像是一把打开记忆的钥匙。
钥匙的那端,被锁上的,是那种糖块被晒在暖阳下,再被浇淋在草木上的味道。
绵甜,清冽。
而在她的记忆里,那是老人带给她的,一往无前的勇气。
但令她意外的是,眼前这个男生对着面粉鸡蛋那些食材,想出的第一道菜,居然会是布林饼。
不过她转念一想,男生似乎是东北人,那接触来往边境的北俄人,也很正常。
女孩兴致很高地洗切着食材,张扬漂亮的眉眼,似乎都被软化了轮廓。
碎发轻遮前额,男生神情安静地握着瓷柄,指腹处传来了白粥升腾的烫意。
他知道。
姜沂的开心,一向很简单。
和她这个人,一样简单。
而布林饼,也是程祈记忆里一把钥匙。
不过,钥匙的那端,锁上的,却是并不算太愉快的记忆。
生时,无人问他来处。
自他有印象起,就只有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那个哪怕给人上门再婚,和程祈已经再无瓜葛了。却也要把他视作灾星,对他鄙弃嫌恶至深的父亲。
嗜赌酗酒,游手好闲。
是全村上下,避之不及的烂人。
但在村口程老头嘴里那个用来骗小孩私房钱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