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悬溺

“你醒啦。”

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在夜枭子耳边响起。

夜枭子的本能反应让他在醒来的一瞬间便翻身下床，然而背部伤口由于剧烈撕扯而带来的剧痛让他摔在床下。

“你慢点。”

夜枭子并没有理会这个他刀下唯一的活口，在地上挣扎着，表情虽然已经扭曲，却还是向墙角靠着的枭刀爬去。

夜枭子决不允许自己在清醒的时候，枭刀是离身的状态。

“啊！”那个女孩突然大叫了一声，吓得夜枭子一颤，本能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回去！到床上趴好！”那女孩很生气地说道。

然而她气嘟嘟的样子，在夜枭子眼中，倒是显得有些可爱呢。

“你......在命令我？”

“对......对啊。”女孩一副傲娇硬气的样子，可看到夜枭子眼中那尽管极力掩饰抑制却依旧藏不住的杀气后，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你不怕我，杀了你？”夜枭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是这个态度。

倒也不是说一个人都没有，只不过上一个看起来对他很好的人，已经死在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至于说那个对他唯一真心好过的女子，早在生下他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夜枭子除了生母，谁都不信。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情存在，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无条件的对另一个人好。

他不相信人，更不相信人心。

他不相信人心会有善良的一面。

就算有，那也只不过是一件虚伪的外衣罢了。

谁在一见到夜枭子就先摆出一副笑脸相迎的姿态，那么他只会成为枭刀之下无数亡魂的候选人。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夜枭子这里，可不好使。

“你这个人真奇怪。”出乎夜枭子的意料，这个女孩并没有表现出夜枭子认为的应有的恐惧，反而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明明救了我，怎么还要杀了我？”

“救了你？”夜枭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救下一个人。

是啊，一个连同袍倒在自己面前都可以无动于衷的人，又怎么会去救人呢？

那女孩不依不饶，依旧叉着腰，气嘟嘟地说道：“是啦，你救了我啊，难道你连这个都忘嘛？你这个人真是的，那一刀是砍背上了，又不是砍脑子上了。”

夜枭子眼睛微微一眯。

那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夜枭子的这个眼神，不由自主地气势就弱了几分。

“你是谁？”

“我？”小女孩愣了一愣，“我......我就是......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啊。”

“你叫什么？”

“我......我叫阿妍！”小女孩终于恢复了方才跟夜枭子说话的态度和勇气，随即便又反应上来，“你凭什么问我这些呢？又不是审问犯人。”说完双臂交叉环抱于身前，把头一扭，看向一边。

“没姓氏，你是孤儿？”

“喂！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啊？”阿妍这下是动了真气了。

然而经常戳人痛处的夜枭子又怎能知晓其中的利害？只是淡淡道了句“你既不是孤儿，就自寻父母去吧”，便拖着伤势强撑着站起来，到墙边摸到枭刀，拄着刀身弓腰朝门边蹒跚而去。

“你站住......”

“噌！”

阿妍的话被这一道锐利的刀气劈断。

“我的枭刀从不斩人第二次，既然你在我刀下活了下来，那就最好不要再来寻死。”

夜枭子回过头，表情比他背上的那道伤疤更加可怖。

不待阿妍说话，夜枭子便转身离去。

“你......”

......

“我是夜玖啊，阿妍，你不记得了么？”

躺在地上的夜玖，迷离之际，仿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自己的脸疑惑，像是在确定自己是谁。

“夜玖......”夜玖眼中的那个女孩喃喃道，“我不记得你了。”

夜玖当然知道阿妍不会记得自己，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只不过也是她生命当中的一个过客而已。然而，她对于夜玖，却如同为之而生的信念一样。

虽然夜玖很清醒地知道这一点，但是当他亲耳从阿妍口中听到这句话，还是会动容。

“明明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明明她已经忘了两人之间的全部，可我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这种感觉，就像悬溺。

差一点就可以死去，差一点就可以重生。

可偏偏就是将人卡在生与死之间，动弹不得。

再下坠一点点，就可以让冰冷刺骨的海水将自己完全吞没，不再有前世的纷扰；

再上升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