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不和孩子生气

李凌的话，及渊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但也仅此而已。

及渊的心，早已经在看到柳如烟孕肚的时候痛麻了，而吴太医的肯定，给了他最后一击，心门在这个暗夜里缓缓关闭，而李凌的话对他来说，就像远处的梆子，一声又一声，却再也拨动不了他的心弦。

次日一早，青萍伺候一夜未睡得及渊起床，说是起床，也只是坐在床上而已，一夜的煎熬，及渊的脸色更差了。

郭进走进来的时候，及渊刚喝完米汤。

“及弟，”

看到及渊的脸色，郭进皱起了眉头，

及渊微笑着让郭进坐，吩咐人给郭进上茶，又问郭进吃过早饭了没有，如果没吃，便让丫头端来饭菜在这边吃，言语平静，一如平常。

郭进的眉头却皱得更深，见青萍带着小丫头们出去了，咳嗽一声，斟酌了字句道：

“及弟，为兄在江湖上几年，所见奇奇怪怪的事情不少，那柳如烟的事情——”

“郭兄！”

及渊打断郭进的话，

“我已经没事，郭兄不必多说。郭兄若不嫌我拖累，有空的时候倒是可以想想我们离开将军府后接下来要去哪里，郭兄熟稔江湖，便带小弟多走走，看看江河湖海，大漠风沙，也不枉小弟来人间一遭。”

郭进听及渊的话里有不详之意，心中更加焦急，可他也知道及渊貌似弱不禁风，可内里却坚如磐石，强劝亦无济于事，因此虽心中甚忧，口中却只能说道：

“你我兄弟，有何拖累的，以后及弟休要再说此等见外的话。只是及弟近来才大病一场，身体孱弱，不如就暂且在此休养，等身体调养好了，想去何处为兄都陪你一起就是了。”

及渊闻言正要说话，就见李凌顶盔贯甲的走了进来，

郭进见李凌进来，起身打招呼，

“大将军，早。”

李凌点点头道：

“郭大侠不必客气，我正要派人去请郭大侠，可巧在这遇到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郭大侠能够答应，”

“大将军请讲，”

“是这样，我军中有一个特训营正缺一名武功高强的特训官，如果郭大侠不为难，是否可以屈尊来我军中做这个特训官，我知道郭大侠不在乎名位，但大丈夫在世，以有用之身为国为民做点事，想来郭大侠不会拒绝。”

郭进稍作沉吟，转头问及渊，

“及弟以为如何？”

“此事郭兄可自行决定，愿意则去，不愿意则拒绝，小弟不干涉，”及渊扫了一眼李凌后，如是说道。

郭进听及渊如此说，对李凌拱手道：

“既然大将军这么说了，郭某恭敬不如从命。”

“好！郭大侠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 ，郭大侠请去稍做准备，等一会儿便和我一起去军营吧。”

郭进拱手答应，转身跟及渊告辞出去。

及渊目送郭进出去后，便将枕边的书拿起来翻看，书是青萍找来给及渊解闷的，及渊看得认真。

李凌见及渊不理他，自行坐到刚刚郭进坐的地方，抿抿唇问道：

“小渊，你不高兴吗？”

及渊将书翻过一页，然后淡淡问道：

“你问的是昨夜的事，还是郭兄的事？”

也许是没想到及渊会主动提起昨夜的事，李凌的耳朵瞬间红了，目光也没了跟郭进说话时候的淡定，但仍强自镇定地问：

“我昨夜的话让你生气了？”

“没有，我从不跟小孩子生气，”及渊说得平淡，

李凌神情变得庄肃，红了的耳朵也恢复成正常颜色， 沉默了好半晌，才冷笑道：

“我十二岁开始训练兵马，十七岁以三千步兵打败匈奴三万兵马，面对尸山血海面不改色；

十八岁戍守边城，不幸被俘，被敌人虐打，手脚筋腱被割断，我没有哼一声。

我现年十九岁，任平虏大将军，驻守天水镇，与奸滑的袁夏衍周旋未落下风，小渊，你真的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李凌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及渊在听到李凌被虐打，手脚筋腱割断的时候，捏在书上的手倏然一紧，心也跟着抽疼了一下，

“阿凌！”

及渊抬头看李凌，怜惜地叫了一声，

李凌神情更冷，

“不要用叫弟弟的语气叫我，我不是，也永不会是。”

李凌说着站起身，略顿了顿，缓了语气道：

“无论需要什么，都跟青萍说，这内府里的事，都暂且由她管着。你精神好的时候，便让她陪你到处走走，不要闷在房里。柳姐姐，我已经让人把她送回袭远侯府了，你不必担心会碰到她。”

李凌说完，也不等及渊说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及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