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尸孩篇 其一

独自伫立良久，只听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滕阿罗带着伤心欲绝的滕阿汉走了进来。见到狃乌的尸身，阿汉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过了一会，看阿汉还是哭个不停，滕天狼说道：“你狃乌叔已经走了，再哭他也回不来了。阿汉啊，阿爷问你个问题：是狃乌叔好呢还是阿爷好？”阿汉强抑悲声，说道：“阿爷跟狃乌叔都好。”

滕阿罗正要插话，滕天狼一摆手，继续问道：“那是在你心中。那在坞堡人的心中呢？”阿汉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家都说我们滕家的人是恶狼，狃乌叔会更好一点吧？”

滕天狼说道：“没错，你狃乌叔是好人，你阿爷是坏人。所以，你狃乌叔他死了，你阿爷还好好地活着！你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阿汉呆住了，说：“这是什么道理？”滕天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头上：“因为，长生天就不是什么好鸟！”

滕阿罗不知阿爷还会说出什么来，插话道：“阿爷，这两天我完全是稀里糊涂的。这个槐头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中的毒？若水女郎为什么又没有中毒？狃乌叔究竟怎么了？”

滕天狼说道：“从你狃乌叔说到的那天动手的情形，我就知道槐头家武功非同小可。等到你直接跟槐头莫斤一较量，居然被莫斤小儿轻松打败——要知道，你可是整个弋居年轻一辈望尘莫及的天才人物，就是你阿爷我，当年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是你的对手——我就知道我恐怕不是勒提的对手。他有那样的功夫，却屈居在弋居这个地方做一条虫，我心里不安啊。”

“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躺着这么个人，谁知道哪天他会干出什么事情！如果槐头家不能臣服于我家，那就只能你死我活了。但是，槐头家既然武功如此之高，暗器用毒也未必不是高手，所以我只能下血本了。我送给他的佛像，是用天竺的安斯门香熏过的紫檀木雕刻的。那安斯门香跟紫檀香的香味完全相同，凭香味是无法辨别的。同时，佛像外面再贴金了，只要不毁损佛像，那安斯门香的香味就发不出来。槐头家如果疑我，必然劈开佛像一探究竟。劈开后不见异常，总不会把极其珍贵的紫檀木给随便扔了，一定还会搁置在家，这就是慢慢吸入安斯门香的开始。但是，安斯门香也只能让人昏昏欲睡，要困住高手是做不到的。这时候，我让阿汉送的蒲公英就派上用场了……”

滕阿汉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失声道：“阿爷你……你让我下毒……”滕天狼不理阿汉，继续说道：“我在蒲公英的蘸料中，混入了倭国传来的黑百合的球茎粉。黑百合的茎粉闻起来无味也无害，即使吃进去也只是让男人产生情欲。但是这种东西一旦跟人粪混合，气味就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了的气味再跟安斯门香混合，就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筋骨酸软，不良于行。但是，我没有想到，黑百合茎粉对女人无效，黄若水还能行走自如，让他们逃到了堡外。至于槐头家的底细，我本来想活擒他们仔细拷问，却被你全杀了。槐头勒提断气前，说我们必遭灭门。从你狃乌叔的异常举止看，恐怕不是空言恫吓！”

滕阿罗吓了一跳，说：“我闯下大祸了？阿爷你……你……我……我……”，滕天狼冷冷地说道：“我滕家的男儿，杀了人就杀了，有啥好怕的！要我滕家灭门么？哼哼，尽管来好了。你阿爷要那么容易死，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第二天，滕府议事堂布置成了送别狃乌的殡宮（灵堂），三口前大后小的梯形棺椁摆放在大堂中间，最大最华丽的那口是狃乌的，两侧较小的棺椁是在滕阿汉的坚持下安放的槐头父子的。

三口棺椁都是头朝北方，都点着七星灯，都还没有盖棺。大堂中挤满了告别的人群，脸遮猛兽皮彩绘的面具、头戴鹿角神帽、两肩披着神鸟栖息的坎肩、身穿胸前缀满铜镜、腰间缀着铜铃的神服和下身穿着系着彩色飘带的神裙的两位萨满，敲着铜鼓，边唱边跳。告别的人群都围着棺椁，目视着逝者，跟着萨满一边转圈一边唱。

滕阿汉内心极度愧疚，小心翼翼地陪伴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莫斤面容的若水女郎，也跟着众人转圈。滕天狼素来不敬鬼神，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就离开了人群，在角落的一张胡床上坐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边唱边跳的人群。突然，滕天狼瞥见两个萨满互相对视着，两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震惊、悲痛和愤怒，似乎在喊着什么，不由得心中大震，立即从胡床上站了起来。

几乎是在同时，两个萨满大声嚎叫着，扑向了正在人群中转圈的滕阿罗，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铜鼓向他砸去！滕阿罗骤然遇袭，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躲开铜鼓，飞身跃起，向扑来的两个萨满一人头顶上一掌，两个人立时脑袋碎裂，栽倒在地。人群早已大乱，纷纷夺路而逃。

混乱中，滕阿罗只感觉凉风袭体，急忙一边闪避，一边用手格挡。回头一看，黄若水向他砍来的利剑被他的右手挡了个正着，右手感到隐隐作痛。若不是这练铁砂掌的手，手掌早被劈了下来。

滕阿汉尖叫着扑了上来，惊慌大喊着：“不要伤我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