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肠断脑裂

金丝语曾在少爷小姐上课时偷偷在窗外听过关于“鸩酒”的故事，先生描述的“肠断脑裂，脏腑从七窍而出”让她做了三天噩梦。

没想到今天这个梦实现在她身上，头痛欲裂，肝肠寸断，口中似乎有内脏要呕吐出来。眼前那位宫里来的贵人蒋嬷嬷，还有那位刚认回她的“娘亲”，脸上表情似乎只是在看着桌上一件无关紧要的器具，碎便碎了。

今天辰时她在染坊，在棺木前焚烧她那名义上的“亡夫”祝管事的遗物，几件衣服、一些书籍、还有一个上锁的木匣子。

祝管事疯疯癫癫，整日不是在工场沉迷研究便是酗酒睡觉。即便婚后，二人也只见过几面，并无夫妻之实，更谈不上感情。听闻他醉酒失足跌入染缸，金丝语也只有对生死无常的触动而已。收尸入殓，一切从简，算是尽了未亡人的责任。

金夫人带着金福金禄来到染坊，抱着金丝语便是一顿呼天抢地：“我的女儿啊，你好命苦哦，娘亲不该让你嫁个短命鬼；来人啊，把东西都烧了，带大小姐回府。”

于是从辰时到申时，短短四个时辰，她换上了绫绣小姐常穿的衣服、跟府中嬷嬷学习小姐的礼仪，跟娘亲同进同出，金夫人反复地嘱咐让她叫“娘亲”，让仆人都叫她“大小姐。”

申时到，宫中来了贵人——常贵妃身边的蒋嬷嬷，看着金丝语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打量似乎还有一些不忍，她扶起金丝语坐下，便让身边的宫女给金丝语倒了一杯酒，说道：“贵妃娘娘赏大小姐的。”

金丝语转头看到“娘亲”那期盼欣喜的眼神，自认为礼数周全没有唐突贵人因此受赏，痛痛快快便喝下了酒。

蒋嬷嬷：“本来，大小姐惹怒娘娘，是要拶刑割舌再赐死的，念在金夫人爱女心切，在宫门前跪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改赐鸩酒赏大小姐一个全尸。”

“金家家教不严，小女不懂事，自作聪明毁坏娘娘心爱之物，请蒋嬷嬷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莫伤了娘娘凤体；至于小儿锦程去江北剿匪之事……”

蒋嬷嬷一抬手“贵妃娘娘自由定夺。”

“是，还望娘娘开恩。”

“只要金老爷和金夫人体恤贵妃娘娘，金少爷自然能够平安顺利留下来继承家业，大小姐的牺牲才不算白费。”

咚～“呃～呃呃”好痛，感觉全身都要碎裂了，说不出话，她们在说什么，什么牺牲，我吗？”

金丝语感到轻飘飘的，飘到了空中，目送蒋嬷嬷离开，“娘亲”不停福身送走蒋嬷嬷后看了一眼脸色乌黑口吐白沫痉挛倒地的“金丝语”，叫来金福金禄吩咐了两句便便急匆匆地跑到书房去。

金丝语跟着金夫人来到书房，看她在《松山野钓图》后面摸了摸，墙面便反转了过来。

“绫绣！”

“娘，吓死我了，呜呜～”

“别怕，现在事情算是解决了。”金夫人抱着金绫绣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后微微推开握着她的手说：

“贵妃娘娘没空管金家大小姐是不是弄坏了她的东西，但借此事敲打金家敲打淑妃娘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夭儿那丫头替你死了，你弟弟应该也能保住性命，没想到我和你爹刚开始给你和四皇子的婚事牵线便惊动了贵妃娘娘，看来此事只能作罢。你现在马上跟着洪叔他们到乡下庄子避避，等开春后此事风头过去，娘再找个名头接你回来。”

“娘～夭儿死了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去乡下的庄子，我不要嘛，我躲在府中哪里都不去，保证不会让人发现金家大小姐死而复生的。到时候我假装是远房亲戚的女儿过继给娘亲的不就好了嘛。”说完撒娇般甜甜笑起来。

金夫人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忍不住慈爱起来，轻轻点了点她额头说：“不行，你三天两头的便要出去行善事，不是布施穷人接济乞丐就是去扶老太太，这平昌城谁不知道金家大小姐的善名。”

“我每次都戴着面纱幕篱，不会有人认得的。”

“不行。”金夫人挥开女儿的手，厉声道。

“好吧。”绫绣撅着小嘴“娘亲开春后一定要来接我哦。”

“知道了，我的好女儿，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上面准备了你最爱的零嘴和小玩意儿，庄子那边已经布置好了，绢儿和绒儿也会跟你一起去，不会让你受苦的。”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地离开书房，一路上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口吐白沫的替死鬼夭儿。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大小姐乖女儿，原来是要赴死的大小姐。娘亲，不，金夫人，你真的好狠的心。”

金丝语飘回到自己身体旁边，看到缎娘正抱着自己哀哀恸哭，旁边的金福金禄正在收拾打翻在地的残羹毒酒。“缎娘，夫人承诺宅子田产仆人给你养老，反正夭儿这丫头就算在，还不是跟着祝管事做染工，现在祝管事也去了，夭儿一个寡妇能有什么出息，现在她死换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也算值了。”

“这是我女儿，我女儿！夫人好狠心，好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