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外公
毓芜在宫内住所安稳休养了几日,已基本恢复了祭礼开始前的状态。她原想出门走动,却被门外侍卫阻止,因国王命令警戒门房,不可有人员进出。
这几日来,毓芜的活动天地便是这带有小厅的居室。屋子不大,装潢摆件不同王室寝宫内精美繁复。很显然,这是新腾置出的处所。
毓芜打发时日的唯一方式便是推窗观赏庭院。院内有两株旖旎斜生的桂树,花圃内遍植蔷薇、芍药和月季。那树应是有些年头了,花圃也显出精心整饬修饰的样貌。
看来这居所并非由杂物房腾挪得来,也不是新近布置的空屋,而是经改造的卧房,只是不知其原先的主人系谁。
毓芜有时候也会同小影闲聊几句,虽然双方心中都有顾忌,存着隔阂,但在不触犯彼此界限的情况下,倒也相处得和谐愉快。
据庆衍嘱托,毓芜的房间是不允人进出的。每日的餐饮由膳房派人送至门口,由小影接下食篮。其余的内外物资交换,也皆是按此例进行。故这几日除开小影,毓芜并未见过其他人。
但外祖父却来探望毓芜了。
毓芜自小随外祖父母长大,与他们感情颇深。虽然情感上亲近依赖,但毓芜与他们的关系其实也有微妙的不和之处。
外祖父明望平是一个极好脸面的人,素来爱与权贵交游。仰仗着女儿的王后身份,他从都城治安副官的位置跃升到了禁兵卫尉,掌王都内的卫兵调度。这更是让他感到风光无限,一时家里高朋满座,日夜笙歌。
因此,毓芜从小便接受了外祖父严苛的礼节教育,站、坐、行、言都必须优雅得体。毓芜很渴望能够抛却形象做些越格的事,但所有张扬放浪的行为都是外祖父明令禁禁的。
有时候,毓芜对外祖父的虚荣也感到无奈。
其实明望平作为禁兵卫尉的俸禄虽然在职官队伍里是较为优渥的,但远不能支持花销巨大的设宴款待和迎来送往。明家世代延续传递下来的土地早已损耗大半,税收仅供维持宽裕的生活,绝无法供给豪奢的需求。
于是为了维护国丈的尊严,即便背负着借贷与欠款,明望平也要将风光放在首位。
毓芜向来喜静,可家中总是宾朋不绝,热闹喧腾。且外祖父又以锻炼交际能力为名,早早安排自己与达官亲贵应酬结交。毓芜常常为寻出一两句有新意的客套话而搜索枯肠,也厌弃了虚伪无聊的社交场面。
而外祖母则在夫妻关系中扮演着追随者的形象,包容忍让着外祖父所有脾性。外祖母温和慈祥,毓芜甚是喜爱尊敬着她,但也常常深感沟通不畅。外祖母总爱用刻板老套的说辞教育毓芜,这与年轻人脑内涌动的反叛思想形成了冲突。
故毓芜对外祖父母的感情,就像所有孩子对家长的矛盾心理一样,既渴望其庇佑呵护,又希冀拥有一片独立空间。
而现今裹足于这方寸天地内,被软禁在危机四伏的王宫中,毓芜得以独处,但身处巨大未知中的不安却让她时刻感到胆战心惊。
看见外祖父在侍者导引下进门的那一刻,毓芜紧绷多日的心终于休憩放松下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外祖父的怀抱,以为终于在这宫中寻到了一处依靠。
可外祖父带来的消息却让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