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谋逆

听到毓芜的反问，明望平收了收神，重拾往日的淡定，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庆训昏庸无道，远忠亲佞，群民怨忿。亲王上承天意，秣马厉兵，以代暴政。”

毓芜早从小影口中闻知了这套说辞，历代逆党夺取王位后皆言如此。

毓芜期待着外祖父继续解释，可他却默不出声了。

用手拢了拢头发，毓芜提醒外祖父似的轻拍了拍他的手，于是明望平接着说下去，“王携亲兵驾车，我为王城内应，诛无道，更社稷。”

这印证了毓芜的猜想，外祖父果为王都内的同谋。从边远封地跋涉而来，大部兵甲势必要惊动国王耳目。轻兵简从，再由王都内应代为杀伐，方可于机密间夺权换代。

明望平掌禁兵调度，其若怀有二心，王都内无人可制。纵然都城内还有听令于兵马总督的中央军，可一旦亲近宿卫将国王诛杀，再迅速推立新王，中央军讨伐谋逆的动机便会大减。毕竟为亡魂谋公道将致杀伐流血，但拥立新王却无甚损失，甚或可由归心顺服得些好处。

发挥关键作用的明望平，便是以都城卫尉之职暗杀庆训，在祭天典礼上更旗易主。

可外祖父这么做，仅是为了救自己吗？

如果明望平是从庆训宣布祭祀人选那天起才动了谋逆之心，则他需要迅速作出决断，并与远在边鄙的庆衍通讯，且要安排一场私下会面，详细谋划具体安排。

可从祭祀决定宣布到祭祀大典开始，这中间只有一周，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统筹协调好这些事是绝无可能的。

更实际的推断是，明望平早已与庆衍取得联系，且二人已就谋逆之事结为同党，只待时机而动。

而毓芜被定为领祭人只是一直接导火索。外祖父不愿看自己疼爱呵护的外孙女无端被焚戮，便与庆衍谋划将原定策反时日提前，在祭祀典礼这天便发动了政变。

其实毓芜并不奇怪外祖父早怀反心。外祖父时刻膨胀的欲望需要满足，而庆训却忽视了这一点。他既没有发觉明望平的野心，将他废官罢职；也没有给予更多奖赏，安定其勃勃野心。

毓芜的母亲是在两年前被废后处死的。

在母亲死后，或许确是由于庆训的老迈昏蠢，或许是因为无更可信赖的人选，又或许是因为自恃富有威信。他竟没有同时罢免明望平的职务。

于是在庆训政中，明望平竟一直掌握着禁兵卫尉这一重权。

毓芜不知道外祖父是在何时动了谋反之念，可能是因女儿死亡的悲痛而暗生复仇之心；也可能在此之前便有谋划。不管怎样，外祖父身为禁兵卫尉公然谋反，这是不仅会受群民指摘，更会为新王所忌惮。

突然瞥到站在角落里的小影，毓芜这才想到外祖父为何言及新王皆是客套话语。

小影极有可能是庆衍耳目，在此屋内的一言一行都需小心谨慎。

毓芜站起身，想询问外祖父自己为何在新朝仍是公主，却将未出口的话生生咽下了。

身份是人所认定的事实，新王钦定的公主便为公主，这无关乎血缘的实质，只是认同问题。

而今如若戳破这层窗户纸，当真讨论公主的名实问题，这便显得蠢笨无脑了。

但未经毓芜询问，外祖父便道出了她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