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庆枂
郁冰本以为会就此与祺英长相厮守,可偏巧世事弄人,宫内流言蜚语陡起。
以往祺英与郁冰见面时,总要屏退身边所有的女使,并驱走待命承事的小厮。
下人们只是谨遵王后的命令,无人揣度其中缘故,更无人联想到王后与王妃会有非比寻常之情愫。
可那日祺英照常与郁冰在屋内私会,正值宽衣解带、耳鬓厮磨之际,祺英的儿子庆枂却擅入进来。
庆枂是祺英最小的孩子,也是毓芜的弟弟。庆枂天生患有脑疾,其时已八岁,却呆傻不能自理,常有疯言胡语出口。
庆枂诞生时很不顺利,祺英因此遭受了不少罪。因而祺英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既心疼又嫌恶,既亲近又疏离。
平日里,庆枂被交给乳娘看管,衣食起居也都令起别院,并不与母亲同住。庆枂每日最爱缠着乳娘阿嬷,甚至已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哪怕她出恭洗浴也要伴随左右。
庆枂并非完全痴呆不能言语,他有时也会表现出普通孩子般的机敏狡黠。可他从不回应任何人的问话,只是沉浸在自言自语中,绝无与之交流的可能。
祺英的寝宫临近庆枂住所,但她却不常探望这个傻儿子。虽然母子连心,血缘亲情无法割舍,但她时至今日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不完美的孩子。
在生产庆枂时,祺英已经遭受了一番折磨;在发现庆枂神志痴傻后,祺英再次感到无助与绝望。
祺英固执地认为庆枂是自己过往放荡行为的报应,是自己与庆衍私通、与郁冰苟合结出的苦果。
故而祺英难以面对庆枂的同时,也是难以面对自己的罪恶。
于是她将庆枂推离自己的世界,渴望摆脱所有由庆枂带来的心理煎熬,认为这样就可以获得心安并求得顺遂。
但庆枂带给她的苦难,又一次上演了。
庆枂的照管阿嬷平日全权料理他的衣食穿住,但每月也要按时往祺英宫中禀事汇报。由于白日里庆枂与阿嬷寸步不离,阿嬷常选在晚上赴祺英处奏报。
那晚阿嬷趁庆枂熟睡之际,悄声下榻,前往祺英寝宫内例行汇报。与祺英会面奏事后,阿嬷欲赶回庆枂住所。
但那日正逢天寒降雪,且祺英宫内刚宴请完郁冰一行,留了不少佳肴珍酿。念及阿嬷平日照料庆枂颇为辛苦,祺英便留她在宫内食馔吃酒,待腹中饱足、身子保暖再走。
阿嬷便谢过主恩,往下堂饮食去了。
可庆枂却在阿嬷走后不久醒来,环顾四周,发现无阿嬷身影后,他哭闹着下床。
平日只有阿嬷能够管束庆枂,其余侍者仆人都拿他没有办法。所以当庆枂跌跌撞撞出门,前往祺英宫中寻找阿嬷时,一路无人敢加阻拦。下人们也只是跟在其身后伴随,却不上前制止。
庆枂出了自己住所,便循着大道,偏巧一路摸索到了临近的祺英寝宫。
那守门小厮不知晓其中缘故,见是小王子,便匆匆准入了,不敢有所怠慢。
那时祺英见打发走了阿嬷,便与郁冰亲热起来,哪知庆枂疯癫吵闹着前来。
祺英宫中的布局与庆枂宫中相同。故而庆枂进宫后便径直冲向正北的寝殿,并在旁人来不及阻拦时推开了房门。
房门洞开,春光乍泄。庆枂与祺英四目相对,惊恐之中,祺英失声厉叫。
下人们经叮嘱,不敢在祺英与郁冰独处时进屋,哪怕听见祺英的惊唤也只是候在门外。
但庆枂却将一切收束眼底。
后来祺英和郁冰都迅速穿戴整齐了,阿嬷也从下堂赶来,将闯祸的庆枂领走,下人们未得入屋倒也一无所知。
但祺英和郁冰的秘密却有了第三个知情者——庆枂,且这个知情者是他们无法除去也无法控制的。
倘若女使小厮知晓了她二人的私情,倒也不难处置。摸清家世底细后,若是贵族子弟,便遣散出宫,并赠厚礼收买言路;若为平民出身,便寻机赐死,以绝后患。
但眼下目睹一切的却是祺英的小儿子,这让祺英和郁冰都无可奈何。
庆枂回到自己宫中后,便时常言说母亲与郁冰婶娘的丑闻。他将那日所见画面悉加描述,虽是自言自语,但却声音洪亮,下人尽收耳中。
一时宫中流言骤生。
虽然一疯傻孩童的话语原不应被旁人当真,且这传闻又过于惊骇离奇。但宫内生活本就枯燥,突然有一桃色绯闻,众人都生了兴致。
宫女侍从们的私议,是难以传到王上处的。尤其是事关王室的非议妄论,下人们更是紧守口径,无胆多言。
但庆训却从庆枂口中听闻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