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远行

清晨阿嬷来唤，毓芜强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又拢了拢凌乱的头发。

连日来的高度紧张，让昨日这一睡分外香甜。

“你睡得倒踏实，我三更天便醒了。”小影的声音飘来，毓芜定睛一瞧，她已坐在梳妆台前，整装待发了。

“你收拾得倒利落，怎也不唤我一声？”毓芜回击道，佯装生气态。

“做了几年女使，自然手脚麻利，妆洗更衣岂非易事？”小影回过头，满脸笑意。

要出发了，小影怎还笑得出来？

毓芜越发看不懂小影了。

这家伙，面上虽柔，骨性实倔。看着怯懦，却又悠然自若、从容不迫。在险境面前，她倒较自己更镇定安稳。

毓芜心下想着，一边阿嬷已经涌上前来，三下五除二就替她齐备了装束。

送行的队伍从寝宫门铺到了王宫外。

毓芜坐在颠簸的小轿里，不得掀帘外望，恐被诟为轻浮之举。

幸而那轿帘一起一伏间腾挪出了空隙，毓芜便趁机向外窥视着。

道旁的饯行队伍，有宫中侍者、王室子弟和贵族要人。昨日参加饯行宴的那批人，今日也赫然立在那送行的队伍里。想是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出寝宫门时，郁冰来同小影告别，顺道着问候了毓芜。

毓芜有些羡慕，她也想见一见家人。

此去不知何日得返，临别一叙，怕是最后一聚。

毓芜坐在轿里想着，又是泪沾衣裳。

到了王宫门口，毓芜猫着腰出了轿。

宫门洞开，宫外的世界早已被春意浸染、满目生机。柳絮翻飞，悠悠晃晃地飘停在毓芜的鼻尖。

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前方正欲登马车的小影听见这声，回过头来报以一笑，而后蜷进了车厢。

毓芜环顾四周，几十乘马车齐齐地排在身后，一小队亲卫士兵持矛操剑，以护送车队。

踩着车夫的背，毓芜艰难地爬上马车。

掀开帘，毓芜正欲坐下，忽见车内竟坐着一身穿短袍紧衣的女子。

“你……”毓芜差点失声尖叫，但还是屏息静气，未有声张。

那女子一把将毓芜拽进车内，将其揽入怀中，用手中帕巾捂住了毓芜的嘴。

“公主，莫要出声。”那女子俯在毓芜耳边轻声说道。

毓芜本想挣扎一番，但又觉着这女子实无伤人害命之意，便真就乖乖听命，不再动弹。

那女子见毓芜没有反抗，便也放下手去，将胳膊从毓芜颈后腾挪出来，定定地搭在双腿上。

这样的坐姿，一望便知经过了宫中的礼仪培练。下意识里，她能坐得这样笔直规矩，想是待在宫中有些年岁了。

毓芜和那陌生女子静静地坐于马车内，车外送亲的礼乐锣鼓高响，淹没了二人因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那女子的手，骨骼粗壮、布满厚茧，手心因长期漂洗而发白。只有惯常劳动的人，才会长有这样的一双手。

她应是宫中的杂役女使，平日里专责洗涤衣物、刷擦碗盘、扫庭洁院。毓芜暗自推断着这女使的身份。

再看其面容，深目远邃、眉峰如刀、鼻梁挺翘。

英气飒爽，颇有神采风姿。毓芜心下称赞着。

马车起行，毓芜随车颠簸，一个趔趄差点冲扑出去。亏那女子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拖拽稳住，毓芜才得免摔倒。

二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估摸着已离王宫较远了，那女子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