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偷摘杏子的人

谢小惠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孩子是你的，你得和我一起承担着。

高红旗望着谢小惠，却半天没有吭声。

时间过了没几天，上面下来文件高考恢复，插队知青可以回城去复习，高红旗就以参加高考为理由，背起行李卷儿逃回了县城。

高红旗来棉纺织厂当工人，并没有像当年下乡插队时那样得到关照，他被分配到锅炉房，当了一名司炉工。这是棉纺厂里最苦累的工种，一个班八个小时，要守在一台巨大的锅炉旁，不停地向里面添煤，让炉膛里的水沸腾之后变成蒸汽，再输送到车间。一个班下来，且不说累得腰疼胳膊酸，还会沾上一脸尘土和煤灰，就像刚从灰堆里扒出来似的。

棉纺厂被称为女儿国，满眼都是花红柳绿的女工，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男工人找对象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别的工序上的男青工大都找到了对象，唯独锅炉工们还打着光棍。

高红旗对这个工作一百个不喜欢，脸总是阴得像苦瓜。

马胜利车间里的浆纱机所用的蒸汽，就是从锅炉房里输送过来的，车间与锅炉房仅一墙之隔，有时候需要停气或者气压不足时，就会跑到锅炉房，把他们的要求通知给锅炉工。

有天晚上马胜利上夜班，浆纱机里的气压明显不足，缠在织轴上的棉纱潮乎乎的。师傅宋国庆用手摸了摸，就皱起了眉头。他忙把车速放慢，对马胜利说，胜利，你去锅炉房说一声，气压太低了，让他们把汽送大点。

马胜利应着就向锅炉房走。进了锅炉房那个大铁门，就看见高红旗抱着把大铁锨，正在那里打瞌睡。他穿在身上的工作服已经脏污不堪，头上淌下来的汗水，在脸上流成许多蚯蚓似的灰道子。听到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冲着马胜利打了个大呵欠。

马胜利开腔说，高红旗，你也上夜班？

高红旗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警惕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不在车间看浆纱机，跑到这里干什么？

马胜利说，气压太低了，师傅派我来要汽。

高红旗再次望了马胜利一眼，丢下手里的大铁锨，走到管道旁，极不情愿地握住阀门，加大了输汽量。

马胜利看到气压表上的数字升了上去，并没有急于离开，他站在那里对高红旗道，你这司炉工当得还好吧？

高红旗向锅炉内添了一铲煤，怨气冲天地道，好个屁！天天烟熏火燎，鸡巴都烤煳了！

马胜利哈哈大笑道，高红旗，你就满足吧，比比响马峪村的老百姓，冬干三九、夏战三伏，一年三百六十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咱们当工人，可轻松多了。

高红旗长叹一声道，我他妈的还不如下乡插队的时候呢！